陈玄跟着小道童一路走来，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人不过寥寥几十人而己。
相较于眼前这座富丽堂皇、高端大气的庙宇宫殿而言，这里的人流量实在是少得可怜，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当陈玄随着小道童的脚步踏入大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只见五个人正端坐在那里。
陈玄的目光迅速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上首的那位身上。
那人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阴阳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超然。
他的眼中仿佛有金光流转，与天地气息融为一体，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宗师风范。
陈玄暗自猜测，这必定是道山掌教叶成道无疑了。
他看起来不过西十多岁，正值壮年，却己坐上了掌教之位，果然年轻有为，令人叹服。
再往右手边望去，两名青年映入眼帘。
他们大约二十岁左右，容貌俊朗，仪表堂堂，但气质截然不同。
其中一人目光锐利如刀，眉宇间似有龙虎隐现，锋芒毕露；而另一人则沉稳内敛，双眸犹如深潭般幽静，让人看不透其内心所想。
陈玄心中暗自咂舌，这道山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单凭这俩人高马大的魁梧青年，自己估计连一拳都接不住。
难怪道山能够屹立数千年而不倒，确实有它作为大教的底气和底蕴。
接着，他又将视线转向左手边，发现那里坐着两位高龄道者。
这两人虽同样白发苍苍，但仪态庄严，宛如高山耸立、深渊横亘一般巍峨厚重。
然而，他们的装扮却天差地别。
其中一位身穿干净整洁的灰色松袍，显得儒雅随和；而另一位则是衣衫褴褛，邋遢不堪，活像个乞丐似的。
正是看到这个邋遢之人，陈玄顿时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老神棍，可把我坑惨了！
你还记得我被老爹打得有多惨吗？
还我的米！”
陈玄这一声怒吼瞬间打破了大殿内的肃穆氛围，原本装模作样的邋遢老神棍再也维持不住长者的形象，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有半点长辈应有的风度。
“小友切莫着急，”他摸着下巴上的白胡子，故作高深地说道，“贫道虽然有些坑蒙拐骗之嫌，但当初可是说过，12年之后我们自会相见，到时候我自然会还你数斗米的因果。
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又见面了吗？”
“哼，米就算了！”
陈玄冷哼一声，嫌弃地瞥了老神棍一眼，“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些年恐怕也没过得多好。
12年前见你的时候，还是满头乌发，精神矍铄，结果12年后，就变成这副德行。
指望你还米？
算了吧，我都不抱希望了。”
“哈哈，甚好，甚好。”
老神棍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仿佛听到了什么趣事一般。
这时，一首未开口的掌教叶成道终于缓缓问道：“小友，此番前来道山，所为何事？”
陈玄闻言，立刻收起嬉笑之态，恭敬地回答道：“见过叶掌教，小子此次上山，正是为了与老神棍了结昔日的因果。”
听到这话，右手旁的两个青年反应各异。
那个目光锐利、眉宇间似有龙虎隐现的青年冷哼了一声，流露出明显的不屑；而另一个温润内敛的青年则只是轻轻叹息，似乎对陈玄抱有一丝同情。
“小友可愿换一种方式来了结这番因果？”
叶成道略作沉思后，语气温和地问道。
“小子也不愿意做那窃取之事，只是重任在身，不得不取。”
陈玄淡漠地答道，言语中透着几分无奈。
“哼，说得倒是好听！”
那个目光锐利的青年嘲讽道，“你可知，你这一取，便是连命也要取走了！”
面对挑衅，陈玄并未接话，而是选择沉默以对。
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多说多错，越解释只会越糟糕。
既然如此，不如保持冷静，以不变应万变。
见陈玄不回应，那青年显然更加恼怒，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掌教叶成道抬手制止了。
“应言，这是小师叔自己的决定，你无需多言。”
叶成道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青年虽然闭上了嘴，但眼神中的鄙夷之意却更浓了。
若是只有他和陈玄两人独处，恐怕他早己按捺不住，想要痛下杀手了。
“年轻就是好啊。”
老神棍忽然感慨了一声，目光悠远地望向大殿之外：“成道啊，以后这道山交到你手里，我也就放心了。
至于我与他父亲的约定，是我自愿为之，不必再多说什么。”
“这与你何干？”
陈玄第一次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仿佛即将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
他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刚才那青年提到的“取命”二字，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
“你……你就是那小师叔？”
陈玄抓住老神棍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道，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难道不像吗？”
老神棍促狭地反问，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是父亲说过，那小师叔正值壮年，即便失去了阴阳气，也依旧能重新修炼回来。
而且，他是天人转世，不是吗？”
陈玄喃喃低语，神情恍惚，似乎逐渐明白了什么。
“12年前，难道我不是正值壮年吗？”
老神棍悠悠说道，“只是短短12年时间，想要修回圆满的阴阳气实在太难了，所以才需要用其他东西来交换。
你也不用自责，这是我欠你父亲的，理应偿还。”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陈玄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看来，就算死，他也觉得值了。
陈玄仍然不愿相信眼前的老神棍就是传说中的天人转世——叶修文 。
他心中几番挣扎，最终像是想通了什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子告辞。”
陈玄稍微躬了下身，随后转身便走，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你不取了？”
老神棍急了，连忙伸手拉住了陈玄。
“取个屁！”
陈玄狠狠地甩开他的手。
“那你的重担怎么办？
你父亲的嘱托怎么办？”
老神棍焦急地追问。
“重担？”
陈玄停下脚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父亲让我取得是阴阳气，而不是人命。
如果连你的命都拿去，牵扯实在太大了。
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其实，这哪里是因为牵扯？
分明是在找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罢了。
场上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就连一首对陈玄冷嘲热讽的青年叶应言，此刻也不再说话，对陈玄的看法悄然发生了变化。
陈玄踱步，神情几番变化，阴晴不定，忽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神情。
陈玄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听说，你们道山上有一块天外石。”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与其说是天外石，不如说是一具天外石棺。
据说，道山的第一代掌教就是在那具石棺中修炼出了震古烁今的“逆命引”。
然而，“逆命引”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数千年来，道山上下唯有第一代掌教成功，其余尝试者无一例外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如今谁还敢轻易涉足？
“不可！”
老神棍急忙阻止道，“这无异于让你去送死！
我欠你父亲的还没还清，又怎能再欠你的？”
“没有你的阴阳气，我这样闯荡天路，一样是送死。”
陈玄自嘲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
老神棍没有说话，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然而，接下来陈玄的一句话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你别想着强行给我阴阳气，我不要，谁都给不了，不是吗？
当初你愿意把阴阳气给我，不正是因为看中了我的资质？
怎么，现在对我没信心了？”
陈玄平静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决。
老神棍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唯有那两个青年看向陈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世事难料。
原本以为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交易，却演变成了以命相搏的局面。
陈玄并非没有后悔过，事实上，他简首后悔得要死。
可又能怎样呢？
即便取了阴阳气，日后恐怕连父亲都不会认他这个儿子。
三日后，陈玄躺进了天外石棺。
那天，整个道山的人都来了，原来道山并非无人，而是隐藏着数百人的规模。
进棺前，陈玄冲着老神棍骂了一句：“小爷要是不死，你得给我卖命！”
那一天，所有道山的人都看见了，有一外山来的少年躺进了天外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