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一张黑色的大网铺天盖地袭来,如烟似雾,将一方天地紧紧包围。
可可双眼紧闭,眉头微蹙,不知看见了什么。
这浓雾大网好似有其自主意识,不断变化形貌,引诱出人最深藏心底的恐惧,越畏惧、它便生长地愈发迅猛。
“不要、不要离开我,爸爸妈妈,你们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可可的眼前是五年前父母即将离家的场景,这也是她记忆中与他们的最后一面。
记忆中的她正缠着父亲母亲撒娇,像只欢欣的小雀鸟在屋内跑来跳去的,手里捧着上次父母旅行带回来的胶片相机不停摆弄,咔嚓咔嚓地将幸福时光定格在长长胶卷中,未曾意识到他们这次的离去将成为永远。
屋内,漫天的黑丝缠绕着她,一圈又一圈,像是春蚕吐丝一般细密地收拢、裹紧。
她的意识因缺氧而模糊起来,整个身体轻飘飘地不受控制,脑袋却愈发昏沉。
“”暗影无际,破除西方“!
......醒醒!
保持呼吸!!
这只是梦魇兽的诡计。”
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穿过厚厚的黑雾出现在她耳边。
“对,这只是梦,我可以的,像之前那样试试!”
可可倏地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锡箔纸,稍一用力便在右手食指划出一道小口子,血珠汹涌而出,再一抬手,奋力撒向西周,黑雾竟闪避退散起来,生怕与之相触,但并未消失,而是再次聚集变化,以虚化实,构建出一个实体模样,像是、像是!!
正欲看清这黑雾时,它却一瞬间西散消失而去!
“啊唔!”
可可双手用力捏紧兔子抱枕,一下从床上惊醒,深深呼吸了几大口后才终于缓过劲儿来,“又是预知梦......这次真的很奇怪,好像有人在帮我!
虽没看清楚那人是谁,也没看着那黑雾最后的模样,但应该还算安全度过!”
可可翻身下了床,踩着她的小黄鸭拖鞋,来到桌边喝了点水帮助自己平复心绪,她咬紧唇瓣细细思量着,“我得抓紧时间,趁着能住在舒家这会子多听多看多学习,也不知我这突然出现的几次预知梦究竟是何缘故,毕竟......毕竟真的成了,前两回可都是和梦中一模一样的,我也真的来到了这里”。
可可用手细细触摸着雕着梅花式样的红木桌沿,仿佛在再次确认此刻的真实性。
“啪嗒”一滴血珠滴落进梅花雕刻里,让赤红色的木刻平添了一缕生气,可可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划破的手指并未止血,顺势便放入口畔吸吮了几下,很快伤口便愈合收拢了。
“嗯......,先前听师父说,这郁家是上古时期擅长星相堪舆术的伏羲氏流传而出的一脉族人,其家传绝学甚多,但并不夸耀,其族人多经商或从政,大多并非专事于此业,不过也有传闻说郁家每代都有一位天赋异禀的堪舆师,代代相承,但也并无人印证,真相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
关于郁家的坊间传闻杂谈甚多,实在是难以琢磨。
“咦......这是,一个暗纹八角香囊!?”
,可可因脚下突然出现的异物感而俯下身来,难道是先前住在这里的人落下的?
还是说,刚刚耳边的声音不是梦里的,是真的有人来过吗?
不管了先收起来再说吧。
可可小心收好香囊,翻身上床,心下思忖,“这郁家,果然很特别呢。”
郁家后园,一道黑色人影踉跄疾行,费尽全力栽入幽静的禁地冷泉之中。
“少主!
您去哪了!!
怎么这副模样,是不是月蛊虫又开始......无......无碍,碰巧遇到了点麻烦事,耽搁了。
阿奇,你帮我去房中拿套换洗衣物,对了再带些绿豆甜糕,刚这一番真是无力支撑了,可饿死我啦。”
青年的银蓝色眼眸沾染了些微雾气,唇角微微一勾像极了冰原小狼,湿漉漉地委实可爱。
视线往下,他的背后却是血气翻涌,一道道伤口兀自出现,翻开血肉,血丝如注,不断飞落进这一池冷泉水中,仿若开出一朵朵清冷寒冽的血花。
月光之下,远远看去,他的后背正闪烁出奇异的光芒,“额...啊...”,青年用力咬住下唇不愿出声,细密的冷汗不断从额间冒出,浑身却止不住地颤抖。
此时的他正处于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之中,背后的月蛊虫有意识地不断游走啃噬,以高温灼烧出一道道刀刻斧划般的伤口,它们连出一圈特殊的图样,这般切肤火烤之痛实非常人所能忍受。
然这冷泉虽能缓解,却也是极寒之物,泉眼处是那万年冰珠,寒气冷冽,丝丝入骨,身浸其中,如同全身关节被不断敲打,冰火相煎,一口薄血顿时从青年口中吐出,伴随着数十口深深浅浅的呼吸调息,这难熬的时光才总算告一段落。
“少主,您又咯血了!”
阿奇老远便抱着衣物糕点飞奔赶来,慌忙扶起他,“看来碧落长老新研制的方子还是不行呐,您这样实在太受苦了。”
阿奇不忍地红了红眼圈。
“或许,这就是命该如此吧。”
青年墨色的发梢微微泛卷、透着水珠,清冷的银眸深深地望向天边的圆月。
但,那个女孩,真的会是变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