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告别时竹马哭红眼

张沫从小就是肖毅的小跟班，两个人一起在槐树底下许愿永远在一起。

转校生郝美琪的出现打破这种平静，肖毅数次因郝美琪分神，甚至放张沫鸽子。

张沫心灰意冷离开后，肖毅红着眼说‘ 沫沫，我后悔了 ’

1 槐荫初年

1.夏日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繁茂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八岁的张沫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两条小短腿悬在空中晃啊晃，手里紧攥着一瓶已经有些温热的矿泉水。

远处传来整齐的口号声和脚步声，张沫立刻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她知道，那是少年军校的学员们结束上午的训练回来了。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走过，张沫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队伍末尾那个高挑的身影上。十二岁的肖毅比同龄人要高出半个头，晒得黝黑的脸上还挂着汗珠，却依然精神抖擞。看到树下的张沫，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小跟班，又来给我送水啊？"肖毅接过张沫递来的水瓶，一口气喝掉大半，剩下的直接浇在头上。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张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踮起脚尖想要帮他擦汗。肖毅配合地弯下腰，任由小女孩笨拙地在他脸上抹来抹去。

"今天训练累吗？"张沫认真地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肖毅。

"还行吧，就是太阳太毒了。"肖毅揉了揉张沫的头发，把她精心扎好的小辫子弄得乱七八糟，"下午我们一起去小溪边抓蝌蚪怎么样？"

张沫刚要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头："可是妈妈说午睡后才能出去玩，而且不能去水边..."

"胆小鬼。"肖毅撇撇嘴，但眼神却是温柔的，"那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小卖部买冰棍。"

这个提议显然更合张沫心意，她立刻绽开笑容，重重地点头。两个孩子在槐树下拉了勾，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碎的金色光斑。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十二年过去。

"下面有请学生会主席、高三(1)班肖毅同学为大家做新学期致辞。"

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张沫坐在第三排的位置，目光紧紧追随着走上讲台的那个挺拔身影。二十岁的肖毅已经长成一米八五的高个子，肩膀宽阔，五官分明，站在聚光灯下仿佛自带光环。

"看，你家肖毅又上台了。"同桌周婷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张沫，小声调侃道。

张沫感觉脸颊一热："别瞎说，什么我家的..."

"得了吧，全年级谁不知道你们俩青梅竹马？"周婷挤挤眼睛，"他妈妈不是早就认你当干女儿了吗？"

张沫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肖毅。他演讲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她看了十二年，却依然看不够。从那个带着她满大院疯跑的男孩，到现在站在台上自信从容的学生代表，肖毅的每一次蜕变她都见证着。

"......新的学期，新的起点，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勇敢追逐自己的梦想！"肖毅的结束语引来更热烈的掌声，他微微鞠躬，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张沫所在的位置，冲她眨了眨眼。

张沫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班主任李老师走上台："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请大家欢迎郝美琪同学。"

礼堂侧门打开，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上台。她留着精致的短发，染成了时尚的亚麻色，校服裙子改短了几寸，露出修长的双腿。

"大家好，我是郝美琪，刚从上海转学过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点南方口音，"很高兴能加入这个集体，希望今后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男生都挺直了腰板。郝美琪确实漂亮得耀眼，与学校里那些素面朝天的女生截然不同。

张沫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肖毅也在打量着这位新同学，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张沫心头掠过，但她很快压下了这种感觉。

"肖毅，能麻烦你带郝同学熟悉一下校园环境吗？"李老师问道。

"当然可以。"肖毅爽快地答应，走到郝美琪身边伸出手，"欢迎加入我们学校。"

郝美琪大方地握住他的手，笑容明媚："谢谢，早就听说学生会主席的大名了。"

看着两人并肩走下台的背影，张沫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周婷又凑过来："哇，新同学好漂亮啊，感觉和肖毅挺配的。"

张沫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她收拾好书包，默默跟在人群后面离开了礼堂。外面的阳光依然明媚，却照不进她突然阴郁起来的心情。

2.张沫把最后一本教材塞进书包，抬头时发现郝美琪的座位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同学。这个转学生才来三天，就成了班级里的风云人物。

"这周末时代广场新开了家密室逃脱，我请大家一起去啊！"郝美琪晃着手中的一叠票，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我爸爸公司发的招待券，不用白不用。"

男生们立刻骚动起来，周婷凑到张沫耳边："听说她爸是某外企高管，家里特别有钱。"

张沫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肖毅的座位。他正低头整理笔记，似乎对那边的热闹充耳不闻。张沫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秒看到郝美琪拿着两张票走到了肖毅桌前。

"学生会主席大人，赏个脸呗？"郝美琪把票放在肖毅的笔记本上，"据说这个密室是恐怖医院主题，特别刺激。"

肖毅抬起头，张沫看到他眉毛微微挑起——那是他感兴趣时的小动作。

"几个人去？"肖毅问。

"目前报了七八个吧，人多才好玩。"郝美琪歪着头，"怎么样？给个面子？"

肖毅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经过张沫时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行啊，周末几点？"

"下午两点，地铁口集合。"郝美琪胜利般地笑了，转身时发尾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别忘了带胆量哦！"

张沫咬住下唇。恐怖主题？肖毅明明最怕这些东西。小时候在军区大院看露天电影，一到恐怖片段他就捂住眼睛，还是张沫在旁边小声给他讲情节发展。现在他却答应了去玩恐怖密室？

"沫沫，你去吗？"周婷问道，"听说挺好玩的。"

张沫摇摇头："我周末要帮妈妈整理衣柜。"这是个拙劣的借口，但她实在不想看到肖毅和郝美琪在黑暗的密室里靠在一起的场景。

放学路上，张沫和肖毅像往常一样并肩走着。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卷起地上金黄的落叶。

"你真要去那个密室逃脱？"张沫终于忍不住问道。

肖毅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嗯，反正周末没事。"

"可是你明明——"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肖毅打断她，语气有些不耐烦，"人总会变的，沫沫。"

张沫怔住了。肖毅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更很少叫她"沫沫"——那是长辈们用的称呼，他向来喜欢叫她"小跟班"，带着亲昵的调侃。

一阵沉默后，肖毅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你要不要也来？我可以帮你拿张票。"

"不用了。"张沫勉强笑了笑，"我对这些没兴趣。"

他们在路口分手，肖毅要去学生会开会。张沫站在原地，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渐渐远去，突然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变得有些陌生。

周六下午，张沫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时代广场。她告诉自己只是来买参考书的，却在书店的玻璃窗前久久驻足，望着对面密室逃脱店门口聚集的人群。

肖毅果然来了，穿着崭新的深蓝色卫衣——那不是他平时的风格。郝美琪站在他身边，正兴奋地比划着什么，不时引起一阵笑声。张沫看到肖毅接过郝美琪递来的奶茶，自然而然地喝了一口，而郝美琪毫不介意地拿回去继续喝。

张沫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和肖毅认识了十二年，却从未共饮过一杯奶茶。肖毅总是说这不卫生，即使是她尝过一口的冰淇淋，他也绝不会接着吃。

书店的冷气开得很足，张沫却感到一阵燥热。她匆匆拿了一本英语习题集去结账，逃离了那个让她窒息的观察点。

周一早晨，张沫特意提前到校，在肖毅的座位放了一盒他最喜欢的薄荷糖。这是她的小习惯——每次肖毅有重要考试或比赛，她都会偷偷放些小零食在他桌上。

同学们陆续到来，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肖毅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头发还有些湿，显然是刚洗过澡。张沫注意到他换了一副新眼镜，细黑框的，衬得他五官更加立体。

"哇，肖毅，新眼镜好帅！"前排的女生惊叹道。

肖毅笑着推了推眼镜："还行吧？郝美琪说这种款式适合我。"

张沫低下头，假装专注在课本上。早读结束后，她看见肖毅从书包里拿出一张CD，小心翼翼地放进课桌抽屉。那不是他平时听的古典音乐，而是一张当下流行的摇滚专辑。

"你喜欢这个乐队？"郝美琪不知何时出现在肖毅身边，惊喜地问道，"我超爱他们的！上个月还去看了演唱会。"

"真的？"肖毅眼睛一亮，"我只是最近才开始听，觉得还不错。"

"下次他们来开演唱会，我请你一起去啊！我有门路能搞到前排票。"郝美琪自然地坐在肖毅课桌边上，两人开始热烈讨论起音乐来。

张沫默默转过身。她从未见过肖毅对音乐如此热衷，他向来只把音乐当作背景音，更多时候是听父亲推荐的军事历史 podcast。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原来不是他不感兴趣，只是对她喜欢的东西不感兴趣。

晚饭时，张沫的父亲张建国难得回家吃饭。作为军区参谋长，他通常都在食堂解决三餐。

"老肖要转业了。"张建国突然说道，夹了一筷子青菜，"今天上面已经批下来了。"

张沫的筷子停在半空："肖叔叔？为什么？"

"部队精简编制，他年龄也到了。"张建国叹了口气，"也好，他老家那边给了个不错的职位，待遇比在部队强。"

"那...肖毅呢？"张沫小心翼翼地问，"他会一起走吗？"

"应该要等高考完吧，毕竟转学对孩子影响大。"李雯给丈夫盛了碗汤，"沫沫别担心，你们还有一年时间呢。"

一年。张沫咀嚼着这个时间单位。十二年仿佛弹指一挥间，而一年又显得那么短暂。

第二天，班主任宣布了学校文艺汇演的消息，要求各班准备节目。高三(1)班很快决定出一个歌舞剧，由郝美琪负责编排。

"我们需要两个主持人，"郝美琪站在讲台上宣布，"我和肖毅搭档怎么样？他代表沉稳，我代表活泼，正好互补。"

全班一致通过。张沫没有举手反对，尽管她知道肖毅向来讨厌公开演讲，每次都是她陪他反复练习，缓解紧张情绪。

课后，张沫主动承担了准备道具和服装的任务。周婷不解地问："你干嘛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又没人感谢你。"

"总得有人做啊。"张沫轻声回答，眼睛看着郝美琪正和肖毅头碰头地讨论主持稿，她的亚麻色发丝不时扫过肖毅的手臂。

汇演前一周，张沫几乎每天放学后都留下来帮忙。她缝制演出服装，制作背景板，甚至为忘记带午饭的演员们跑腿买吃的。而肖毅和郝美琪则经常不见踪影，据说是去找安静的地方练习主持。

周四下午，张沫独自在空教室里裁剪布料。夕阳西斜，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一切镀上温暖的色彩。门突然被推开，肖毅和郝美琪说笑着走进来，看到张沫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还在啊？"肖毅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

张沫点点头："还有几件衣服要改完。"

郝美琪走到她身边，翻看着半成品："哇，张沫你手真巧！这针脚比专业裁缝还整齐。"

"沫沫从小就手巧。"肖毅的语气带着一丝骄傲，"我小学时的布艺课作业都是她帮忙做的。"

郝美琪意味深长地看了肖毅一眼："青梅竹马就是好啊。"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滞。张沫低头咬断一根线头，假装没听见这句话里的调侃。

"对了，沫沫，"肖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和郝美琪要去电视台拿租的演出服。"

"哦，好。"张沫的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我自己回去就行。"

肖毅似乎想说什么，但郝美琪已经拉着他往外走："快点啦，再不去复印店要关门了，主持稿还没复印呢！"

门关上了，教室里又恢复寂静。张沫拿起剪刀，继续裁剪那块深蓝色的布料——那是给肖毅的演出服准备的。她剪着剪着，突然发现视线模糊了，一滴泪水落在布料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