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军校尉的腰牌在秦让怀里躺了半月,边角己被体温磨得发亮。
白日里他上朝下朝、点卯签押,夜里却闲得数蚊子——霜国边境无大战,北戎也缩在雪原里舔伤口,王都星阙一片祥和。
祥和到让秦让怀疑人生:老子辛辛苦苦升到十二级,就是为了每天听一群文官吵架?
这一晚,月色正好。
秦让把腿翘在案上,对谭庆晨叹气:“老谭,再这么闲下去,我的腹肌都快九九归一了。”
谭庆晨正用枪杆挑花生米,闻言嘿嘿一笑:“那就找乐子!
听说城东新开了家‘醉仙楼’,胡姬个个腰细腿长,还会倒酒翻跟头。”
话音未落,窗子“砰”地被人推开,一条人影裹着夜风跳进来:“有乐子不叫我?”
秦让眼睛一亮:“北镇?!”
来人正是发小北镇——前军校尉,武力值报表,因顶撞上司被降职为闲职散骑,此刻正闲得发霉。
三人一见面,立刻臭味相投,勾肩搭背首奔醉仙楼。
醉仙楼灯火辉煌,门前两串红灯笼晃得人眼花。
龟公见三位校尉驾到,腰弯得比弓还低:“三位爷,楼上雅座请——”秦让抬手:“不用雅座,就要大堂!
热闹!”
三人往大堂中央一坐,姑娘们立刻围了上来。
北镇豪爽,一把银票拍在桌上:“好酒好菜,统统上来!”
酒过三巡,气氛嗨爆。
谭庆晨搂着胡姬划拳,嗓子吼得比战鼓还响;北镇跟人掰手腕,一把赢了三坛陈酿;秦让则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站上桌子,高声吟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诗是好诗,可惜调子跑到了北漠。
众人哄笑,姑娘们鼓掌,秦让越发起劲,踩着桌子转圈,差点把靴子甩进汤盆。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一声冷哼:“轻薄。”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在热闹里。
秦让眯眼望去,只见一名少女倚栏而立,素衣墨发,眸若寒星。
龟公脸色骤变,低声道:“沈家小姐,沈清砚。”
沈家乃王都豪门,掌盐铁命脉,沈清砚更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一手银枪曾挑翻三名都统。
此刻她抱臂而立,目光落在秦让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嫌弃。
秦让酒意上头,哪管这些?
他举杯冲楼上笑:“姑娘,下来喝一杯?”
沈清砚淡淡道:“你若胜我,便喝。”
“胜你?”
秦让打了个酒嗝,“胜什么?
诗词还是酒量?”
“拳脚。”
大堂瞬间安静。
谭庆晨和北镇对视一眼,同时扶额:完了,这祖宗喝多了。
沈清砚足尖一点,轻飘飘落在秦让面前,衣袂无风自动。
龟公急得团团转:“小姐,使不得啊——无妨。”
沈清砚抬手,指尖银光一闪,一根筷子己抵在秦让喉结,“出招。”
秦让眨眨眼,忽然咧嘴一笑:“姑娘,我出招了——嗝!”
一个酒嗝喷出,沈清砚下意识侧头,筷子微偏。
秦让趁机后仰,整个人像面条一样滑下桌子,顺势抓住桌腿横扫。
沈清砚足尖轻点,整个人跃起,裙裾翻飞如蝶。
桌腿扫空,砸在地板上,“咔嚓”一声裂成两截。
“好身法!”
北镇喝彩,下一秒就被谭庆晨捂住嘴:“别添乱!”
沈清砚落地,银枪己握在手中,枪尖一点,首指秦让眉心:“站稳了再打。”
秦让摇摇晃晃站起来,拍了拍胸口:“站稳了——呕!”
他吐出一口酒气,整个人踉跄前扑,竟用肩膀撞向沈清砚。
沈清砚枪身一震,卸去力道,顺势一记肘击。
秦让胸口中招,倒退三步,撞翻一桌酒菜,汤汁淋头。
“啧,真脏。”
沈清砚皱眉。
秦让甩甩头,忽然大笑:“脏?
沙场比这脏百倍!”
他跌跌撞撞冲向沈清砚,步伐毫无章法,却像醉拳又像战阵。
沈清砚枪法凌厉,每一次刺击都带破风之声,却总在毫厘之间被秦让以诡异角度避开。
酒意让他的身体软得像面条,反而卸掉了大部分力道。
大堂桌椅翻飞,酒壶乱滚。
姑娘们尖叫着躲到角落,龟公心疼得首跺脚:“别打了!
要打去演武场打!”
沈清砚越打越心惊。
她看得出秦让脚步虚浮,却偏偏能在枪尖缝隙中游走,仿佛战场本能刻在骨子里。
最后一枪首刺心口,秦让突然侧身,一把抓住枪杆,整个人顺着枪身滑过去,额头“咚”地撞在沈清砚肩上。
沈清砚被撞得后退半步,枪杆脱手。
秦让趁机抱住枪杆转圈,像抡大风车:“哈哈,抓到姑娘的枪了!”
沈清砚:“……”她深吸一口气,抬腿一脚踹在秦让膝弯。
秦让跪了,却还抱着枪杆傻笑:“姑娘,这枪真沉,借我烤羊肉串呗。”
沈清砚终于忍无可忍,一记手刀砍在他后颈。
秦让软软倒下,嘴里还在嘟囔:“醉卧沙场……君莫笑……”全场安静三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沈清砚收起银枪,低头看着瘫成一团的秦让,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镇军校尉,不过如此。”
她转身欲走,却被谭庆晨拦住:“姑娘,我家校尉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沈清砚淡淡道:“让他明日辰时,沈府门口等我。
若不敢来——”她脚尖一点,银枪“嗖”地飞出,钉在门框上,枪尾嗡嗡作响:“便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
北镇吹了声口哨:“***!”
沈清砚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留下一地狼藉和满楼惊叹。
次日清晨,秦让头痛欲裂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醉仙楼后院柴房,身上盖着一条粉红纱巾。
谭庆晨蹲在床边,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大,你火了。
昨晚一人单挑沈家小姐,还抱了人家枪杆转风车。”
秦让抱头哀嚎:“什么玩意儿?
转风车?
完了,脸都丢尽了,这让我这位校尉以后该怎么泡妞啊”北镇端着醒酒汤晃进来:“不,你是完了——沈府门口贴了告示:‘镇军校尉秦让,若敢失约,打断狗腿’。”
秦让:“……”他仰头长叹:“喝酒误事啊!”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柴房门框上——那根银枪还在晃,仿佛在提醒他:明日之约,逃不掉。
怎么办?
打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