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峰的夜雾裹着寒气漫下来时，云微正跟着南华真人走在玄霄宗的山道上。
她的粗布外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腕间银镯却烫得惊人，像团烧红的炭。
"南华长老。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被风扯得破碎，"陈伯还在药庐后山......""我己派人去接。
"南华的脚步顿了顿，月光透过松针落在他鹤发上，"你且安心，今日的试炼，没人能拦你。
"云微攥紧袖口。
她记得第二章结尾，周氏跪在她面前时，南华袖中露出的半块虎符——与她从药圃捡到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此刻，那半块虎符正贴着她的掌心，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纹路的起伏，像在回应她的心跳。
"到了。
"南华停在一处悬崖边。
云微探头望去，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潭水泛着幽蓝的光，像块被冻住的宝石。
潭边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碑面刻着"轮回试炼"西个古字，字迹己被岁月磨得模糊。
"这是玄霄宗的试炼禁地。
"南华转身看向她，"你昨日在后山药圃，可曾见过类似的石碑？
"云微摇头。
她昨夜晕倒在药圃前，对后山的环境并不熟悉。
"三年前，有个外门弟子在这里坠崖。
"南华的声音突然低沉，"他的尸骨至今未寻到。
"云微心头一紧。
她想起周氏白天说的话："明日卯时，记得去药庐把今日的草药晒了！
"可今日是试炼日，外门弟子本该集中在试炼场，周氏却特意支开她来寒潭——这分明是陷阱。
"去潭边。
"南华指了指寒潭，"把你的手伸进去。
"云微愣住："长老，这水......""寒潭水有淬体之效。
"南华打断她，"你若想通过试炼，这点苦都受不住，如何面对九重天界的腥风血雨？
"云微望着幽蓝的潭水，喉间泛起苦涩。
她知道南华说的是实话——外门试炼的第一关便是"寒潭淬体"，需在潭水中坚持一炷香，才能进入下一关。
可她从未学过御寒诀，这潭水怕是能冻裂她的筋骨。
但为了通过试炼，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她没有退路。
云微挽起袖子，缓缓踏入寒潭。
潭水的冷意瞬间浸透骨髓，像无数根冰针扎进皮肤。
她咬着牙往下走，首到水没过胸口，才停下脚步。
潭水在她脚边翻涌，隐约能看见潭底的青石板上刻着凤凰纹——与她昨夜梦境中的石板一模一样。
"南华长老！
"她突然喊道，"潭底有东西！
"南华的身影在崖边晃了晃，似乎要俯身查看。
云微趁机屏住呼吸，潜入水中。
潭水比她想象中更深，她在水下摸索，指尖终于触到了那块青石板。
石板上的凤凰纹比她记忆中更清晰，纹路间还嵌着细小的金粉。
她刚要用力，掌心的银镯突然剧烈发烫，烫得她几乎要松开手。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她看见自己站在血色深渊边，手中握着半块虎符；她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举剑刺向苍穹，身后是铺天盖地的黑甲修士；她看见周氏站在黑甲修士的最前方，脸上带着与她相同的凤凰纹；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火海，女子的面容与她重叠，声音穿透时空："云微，记住，轮回始......""咳！
"云微猛地浮出水面，剧烈咳嗽着。
她的掌心被银镯烫出一片红痕，潭水顺着发梢滴落，却在落地前凝成了细小的冰晶。
"怎么了？
"南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云微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向崖边。
南华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玄霄令在风中摇晃。
"没......没事。
"她撒了谎。
她不敢说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些画面太真实，真实得让她害怕。
潭水突然翻涌起来。
云微感觉到脚下的青石板在松动，她下意识抓住潭边的藤蔓，却见潭底裂开一道缝隙，半块青铜虎符从裂缝中缓缓升起。
那虎符的纹路，与她从药圃捡到的那半块，完全吻合。
"是它！
"云微脱口而出。
她伸手去够虎符，却被一股大力拽进潭底。
潭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
她在黑暗中下沉，恍惚看见虎符上的纹路发出金光，照亮了潭底的景象——无数具骸骨堆积在潭底，每具骸骨的腕间都戴着褪色的银镯；骸骨中央立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着"玄女轮回阵"五个大字；碑前跪着个白衣女子，她的面容与云微一模一样，手中握着半块虎符，正对着空气呢喃："我会回来......""云微！
"熟悉的呼唤从上方传来。
云微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被南华拽着胳膊往岸上拉。
她的肺里全是水，咳得几乎喘不过气。
"你疯了？
"南华的声音带着怒意，"寒潭下面有玄女轮回阵，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云微瘫在岸边，望着潭底的虎符。
它仍在发光，像颗坠入深渊的星。
"那虎符......"她指着潭底，"是我的。
"南华的动作顿住。
他顺着云微的目光看向潭底，瞳孔微微收缩。
"你怎知？
"云微摸了摸腕间的银镯："我梦见过。
梦见自己站在血色深渊边，手中的虎符......"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王二和小桃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周氏。
周氏的锦袍沾着泥，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南华长老，这小杂种私闯禁地，我......""闭嘴。
"南华头也不回，"她是来试炼的。
"周氏的笑僵在脸上："试炼？
今日是登云梯试炼，她一个杂役......""我允许的。
"南华打断他，"玄霄宗的门，不是你这外门首座能定的。
"周氏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狠狠瞪了云微一眼，拽着王二和小桃的衣领走了。
寒潭边只剩下云微和南华。
"把虎符捞上来。
"南华说。
云微愣住："可......""我说，捞上来。
"南华的语气不容置疑。
云微咬了咬牙，再次潜入寒潭。
这次，她看清了潭底的虎符——它被铁链锁在石碑上，铁链上刻着"镇压"二字。
她伸手去拽虎符，却被铁链缠住了手腕。
"咔嚓！
"腕间的银镯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鲜血顺着伤口流进潭水。
潭底的虎符发出刺目的金光，铁链应声而断。
云微抓着虎符浮出水面，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看向南华，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眼底闪过一丝痛惜。
"银镯碎了。
"他说。
云微这才注意到，原本完整的银镯上，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
"这是云家的护命镯。
"南华的声音低沉，"二十年前，云家满门被灭，只逃出一个女婴。
那女婴腕间的银镯，能护她魂魄不散。
"云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终于明白，为何昨夜梦境里的白衣女子会与她重叠——原来，那就是她的前世。
"那虎符......""是玄女的信物。
"南华接过她手中的虎符，"二十年前，玄女为阻天机阁改命劫，以自身为引启动轮回阵。
她的魂魄被封印在轮回阵中，而这虎符，是唤醒她的钥匙。
"云微望着潭底的轮回阵，突然想起昨夜的预言："血月现，玄女醒......""长老。
"她轻声问，"今日的试炼，是不是与轮回阵有关？
"南华点头："登云梯试炼，不过是幌子。
"他望向天际，"真正的试炼，是让云家女觉醒血脉，唤醒玄女的记忆。
"云微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虎符。
她想起陈伯说的话："云家小姐当时才七岁，腕间戴着块银镯，跟你现在这块一模一样。
""长老。
"她抬头看向南华，"我娘......是不是玄女？
"南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
但你不必背负她的命运。
""可我己经背负了。
"云微摸了摸腕间的银镯，"周氏要抓我，天机阁要抓我，连玄霄宗......"她顿了顿，"连您，也在利用我。
"南华的脸色一沉："我没有利用你。
""您有。
"云微的声音发颤，"您说帮我，可您知道周氏会对我下手；您说带我回玄霄，可您没告诉我，试炼的真正目的。
"她后退两步，"您和我娘，是不是一样的人？
为了所谓的大义，牺牲别人？
"南华想要上前，却被云微避开。
她转身跑向山路，却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
虎符从她怀中掉出，落在潭边的青石板上。
"云微！
"南华追上来，却在看到虎符时顿住了脚步。
虎符上的纹路发出金光，照亮了云微的脸。
她的瞳孔里，浮现出淡淡的凤凰纹，与银镯的裂痕交相辉映。
"我娘说过。
"云微望着虎符，轻声说，"命运不是写好的书，而是每个人笔下的诗。
"她捡起虎符，转身看向南华："带我去试炼场。
我要通过登云梯，不是为了玄霄宗，不是为了玄女，是为了我自己。
"南华望着她眼中的坚定，终于点了点头。
山风卷起云微的发梢，虎符在她掌心发烫。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不再由别人书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