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山寺的背叛寒山寺的香火在暮色里蒸腾成朦胧的雾,我站在放生池对岸的银杏树下,
看着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上那道刺眼的风景线。裴渊的黑色大衣被山风掀起一角,
他左手牵着裴念,右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身边的女人。那女人穿着米白色的羊绒裙,身形纤细,
正低头对念念说着什么,引得孩子咯咯直笑。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像一幅精心装裱的全家福,唯独缺了我这个名义上的女主人。“妈妈说,
求平安符要心诚才灵。” 苏晚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温柔得像羽毛搔过心尖,
却让我指尖泛起寒意。她从僧人手中接过红绸包裹的符袋,自然地塞进裴渊掌心,
“麻烦裴总了,要不是我最近总做噩梦,也不会麻烦你跑这一趟。”裴渊颔首,
将符袋分成两份,一份递给苏晚,另一份塞进念念兜里。“无妨,正好带念念出来走走。
” 他的目光扫过苏晚微蹙的眉尖,语气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柔软,“要是还睡不好,
让张妈给你炖点安神汤。”我藏在树后,指甲深深掐进真皮手套里。三年前也是在这座寺庙,
裴渊曾握着我的手求过一道姻缘符。他说:“唐心,既然结了婚,我会尽到丈夫的责任。
” 那时我以为 “责任” 二字里藏着转圜的余地,直到此刻才明白,
有些人生来就得不到他的偏爱。念念突然抬头朝我这边望来,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挣开裴渊的手,迈着小短腿朝我跑来,羽绒服帽子上的毛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妈妈!
”裴渊和苏晚同时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裴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他朝我走来,黑色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凌迟我的耐心。“你怎么来了?
”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我看着他指间残留的红绸碎屑,忽然觉得很可笑。
早上出门时他说要去公司加班,却带着 “朋友” 和儿子来寺庙祈福。
我从港城开车三个小时赶来,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手里还攥着他爱吃的蟹壳黄。“路过。
” 我扯了扯嘴角,将食盒往身后藏了藏。苏晚也跟了过来,怯生生地站在裴渊身侧,
像只受惊的小鹿。“这位就是裴太太吧?我是苏晚,常听裴总提起您。” 她的声音软糯,
眼神却带着审视,像在确认什么。我没理她,只是盯着裴渊:“加班结束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反而侧身护住苏晚:“风大,我们先回去了。
”念念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妈妈,苏阿姨说她怕黑,爸爸要送我们回家。
” 孩子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我的狼狈,让我突然清醒过来。这三年我像个旋转的陀螺,
在港城和海城之间奔波,为他打理家事,照顾念念,以为只要足够懂事就能焐热这块寒冰。
原来不是冰没化,是他把温度给了别人。回到港城的别墅时,张妈正在收拾客房。
“太太您回来了?先生说苏小姐今晚住这儿。”我看着客房里崭新的粉色被褥,
那是我从未用过的款式。裴渊的书房门虚掩着,
我听见他在打电话:“把城西那块地留给苏氏,价格按市价的七成算。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喘不过气。城西那块地,
是我父亲生前最看好的项目,我求了他半年,他都以 “风险太高” 为由拒绝。深夜,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是常年熬夜打理家事留下的痕迹。
首饰盒里放着他结婚时送的珍珠项链,三年来我每天都戴着,可他从未正眼看过。
手机突然亮起,是海城闺蜜发来的照片。苏晚在社交平台晒出了寒山寺的平安符,
配文:“谢谢身边的人,给我满满的安全感。” 照片背景里,裴渊的手正搭在她的椅背上。
2 离婚的决断我摘下项链,扔进抽屉最深处。明天,该回海城了。
那里有我荒废三年的画廊,有属于唐心的人生,而不是谁的裴太太。
民政局门口的梧桐叶落了满地,我踩着七厘米的红底高跟鞋,一步步走在裴渊身侧。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只是眼下的乌青暴露了他彻夜未眠的事实。
“不再考虑考虑?” 他第三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停下脚步,
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财产我一分不要,
念念的抚养权……”“念念必须留在港城。” 他打断我,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强势。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笑了笑,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像在为这段婚姻画上句点。
“每周我会来看他。”裴渊盯着我的签名,眉头紧锁:“唐心,你别闹了。苏晚只是朋友,
我和她没什么。”“有没有什么不重要了。” 我合上笔帽,将协议书推给他,“裴渊,
你从来没懂过,我要的不是裴太太的位置,是尊重。”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拿起笔签了字。红色的印章盖下去的那一刻,
我感觉压在心头三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了挡,
看见时宴京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倚在车门上,穿着件驼色大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唐小姐,恭喜重获自由。”我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咖啡:“谢了,时总。
”“叫我宴京就好。” 他替我拉开车门,“画廊那边都安排好了,去看看?
”海城的画廊是我婚前的心血,结婚后交给助理打理,三年来疏于过问。推开门的瞬间,
我愣住了。原本空旷的展厅挂满了新的画作,风格大胆前卫,却又透着熟悉的温暖。
“都是你这三年的作品?” 时宴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点头,指尖拂过画布上的线条。
这些画都是我在港城深夜画的,有念念熟睡的模样,有裴家老宅的庭院,
还有…… 无数个等待裴渊归来的黄昏。“上周去港城看你,在储藏室发现的。
” 时宴京递给我一杯温水,“我让人裱好了,想着或许你用得上。”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这个男人,是我父亲的忘年交,也是这三年唯一知道我过得并不如意的人。他从不多问,
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谢谢。”“该谢谢的是我。” 他笑了笑,
“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追求唐小姐了。”我被他直白的话语逗笑,心头的阴霾散了不少。
“时总,我们才刚认识……”“不,” 他打断我,眼神认真,“我认识你十年了。
从你在画展上把咖啡泼到我西装上那天起。”记忆回到十年前,我确实做过这种糗事。
那时我还是个毛头丫头,为了抢一个好位置看画,不小心撞到了人。后来才知道,
被我泼了一身咖啡的男人,竟是海城鼎鼎有名的时氏集团太子爷。“那时候你还说,
我的画比咖啡更提神。” 我笑着说。“现在依然这么觉得。” 他看着我的眼睛,“唐心,
别再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画廊的经营。
时宴京时常来帮忙,有时是带客户过来,有时只是默默坐在角落看我忙碌。
他从不像裴渊那样需要我照顾,反而总能注意到我忽略的细节 —— 会提醒我按时吃饭,
会在我胃痛时递上温水,会在我熬夜改方案时默默调暗灯光。一个月后,
画廊的周年展大获成功。庆功宴上,我穿着一身墨绿色旗袍,站在聚光灯下致辞。
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裴渊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阴影里看着我。他的眼神复杂,
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我移开目光,继续微笑着感谢来宾,
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话筒。宴会结束时,时宴京送我回家。车子停在楼下,
他突然开口:“裴渊刚才来找过我。”“哦?” 我挑眉。“他说,你闹够了就该回去了。
” 时宴京的语气带着嘲讽,“我告诉他,唐心不是谁的附属品。”我看着窗外的霓虹,
忽然觉得很释然。“他一直都这样,以为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那你呢?
” 时宴京转过头,眼神认真,“你准备好重新开始了吗?
”3 重获自由的画廊我沉默片刻,想起这一个月来的充实与快乐,
想起镜子里逐渐找回光彩的自己。“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念念的生日在深秋,
我提前三天就从海城赶回港城。蛋糕是我亲手做的,上面用巧克力酱画了个小小的画家,
那是念念的梦想。裴家老宅的门铃响了很久才有人开,张妈看见我,
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太太…… 您回来了。”“念念呢?” 我换了鞋往里走。
客厅里传来笑声,苏晚正陪着念念搭积木。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居家服,长发松松地挽着,
看起来像这个家的女主人。“妈妈!” 念念看见我,丢下积木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苏晚也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唐小姐来了。”我没理她,
蹲下来摸了摸念念的头:“想妈妈了吗?”“想!” 念念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是爸爸说,
苏阿姨会陪我过生日。”我的心沉了一下,抬头看见裴渊从楼上下来。他穿着灰色的羊绒衫,
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你来了。”“我来陪念念过生日。” 我把蛋糕放在桌上,
“不打扰你们吧?”苏晚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怎么会呢?
念念肯定很开心。”晚饭时,苏晚坐在裴渊身边,不停地给念念夹菜,
偶尔还会替裴渊整理一下衬衫领口,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我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客人。“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海城?” 念念突然问。“过两天就回去。
” 我摸了摸他的头。“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他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当然会。
”裴渊放下筷子,看着我:“海城那边很忙?”“还好。” 我淡淡回应。“画廊的事,
我听说了。” 他顿了顿,“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不用了,谢谢。” 我笑了笑,
“时总已经帮了不少忙。”提到时宴京,裴渊的脸色沉了沉:“你和他走得很近?
”“关你什么事?” 我反问。苏晚连忙打圆场:“裴总也是关心唐小姐。”我没再说话,
低头继续吃饭。饭后,我陪念念拆礼物,苏晚送的是最新款的游戏机,
裴渊送的是***版的机器人,而我的画板和颜料,被挤在角落,显得有些寒酸。“妈妈,
你的画什么时候能展出?” 念念拿起一支画笔,在纸上胡乱画着。“等妈妈再画得好一点。
” 我笑着说。“我觉得妈妈画得最好看。” 念念搂着我的脖子,“妈妈,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正想说什么,裴渊走了进来:“念念,
该睡觉了。”“我想和妈妈睡。” 念念噘着嘴。“不行,妈妈明天还要回去。
” 裴渊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看着念念失落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今晚不走,
陪你睡。”裴渊的眉头皱了起来:“唐心,别惯着他。”“我是他妈妈,我想陪他睡觉,
需要经过你同意吗?” 我抱起念念,转身往儿童房走。深夜,念念睡得很沉。我坐在床边,
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这三年来,我错过了他太多成长的瞬间,
以后一定要补回来。走出儿童房时,看见裴渊站在走廊尽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
勾勒出挺拔的身影。“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低。“我不想怎么样。
” 我看着他,“裴渊,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只是来看我儿子。”“那你和时宴京呢?
” 他步步紧逼,“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这和你有关系吗?” 我后退一步,
拉开距离,“裴渊,是你先放弃我的。”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吓人:“我没有放弃你,我只是……”“只是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
“只是把对我的关心都给了别人?只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永远不在?裴渊,太晚了。
”我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心心,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他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带着熟悉的雪松味。
曾经,这个味道让我无比安心,可现在,只剩下无尽的讽刺。“裴渊,放手吧。我们之间,
早就结束了。”我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裴家老宅。外面的风很冷,我裹紧了外套,
却感觉心里一片清明。有些梦,该醒了。海城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
一场寒流让气温骤降了十几度。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画廊门口,
看着工人挂上新的招牌 ——“心之画”。“寓意不错。” 时宴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刚买的,趁热喝。”我接过杯子,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
“谢了。”“晚上有个酒会,一起去?” 他看着我,“算是给你画廊重新开张的贺礼。
”“我不太会应酬。” 我有些犹豫。“有我在,别怕。” 他笑了笑,
“就当去认识些新朋友。”晚上的酒会在海城最豪华的酒店举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穿着一身酒红色的旗袍,裙摆开叉到膝盖,露出纤细的小腿。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旗袍,
也是我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穿它。时宴京站在我身边,穿着黑色的西装,身姿挺拔。
“你今天很美。” 他低声说。我脸上一热,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唐心?
真的是你?”回头一看,是大学时的同学林薇薇。她穿着一身银色的晚礼服,妆容精致。
“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你也是。” 我笑着说。我们聊了几句,
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离婚了?”我点头,并不想隐瞒。“太好了!
” 林薇薇兴奋地说,“我就说你不该在裴渊那棵树上吊死。对了,给你介绍个人,
海城美术馆的馆长,正好在找新锐画家合作。”她拉着我走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
介绍道:“李馆长,这是我同学唐心,很有才华的画家。”“唐小姐,久仰大名。
” 李馆长笑着和我握手,“你的《黄昏》系列我看过,很有灵气。”“李馆长过奖了。
”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聊得很投机,李馆长说想看看我的其他作品,
约了下周去画廊详谈。我正高兴,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转头一看,竟是裴渊。
他站在不远处,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身边跟着苏晚。苏晚穿着白色的礼服,挽着他的胳膊,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裴渊的目光落在我的旗袍上,眼神复杂。我没理他,
转身继续和李馆长聊天。“那不是裴总吗?” 林薇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 我淡淡地说。没过多久,裴渊走了过来。“唐心。
”“裴总。” 我礼貌地打招呼,语气疏离。“这位是?” 他看向时宴京。“时宴京。
” 时宴京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唐心的朋友。”“只是朋友?” 裴渊的语气带着嘲讽。
“目前是。” 时宴京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我护在身后,“不过,我在追求唐心。
”裴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唐心,我们谈谈。”“我没什么好和你谈的。
” 我转身想走。“关于念念。” 他说。我停下脚步,跟着他走到露台。外面很冷,
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念念怎么了?”“他想你了。” 裴渊看着我,
“这周末回来看看他吧。”“我会的。”“唐心,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
“穿着这样的旗袍,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你就这么想报复我?”我甩开他的手,
冷笑一声:“裴渊,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穿什么,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没关系。
我不是在报复你,我是在过我自己的人生。”“那我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真的什么都不算了吗?”“感情?” 我看着他,“裴渊,
你扪心自问,这三年来,你对我有过感情吗?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免费的保姆?
还是裴家的摆设?”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我累了,裴渊。” 我看着远处的灯火,
“我不想再围着你转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说完,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