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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7

李长风空降秦霄提刑官,撞见小捕快顾云兮偷验尸体。死者肋骨如蝶翼张开,

刻着“边关之乱”死囚的标记。“小兄弟,你手在抖。”他扣住少年手腕,“认得这手法?

”顾云兮眼底寒光闪过:“血债总要血偿。”画皮案中美人皮囊暗藏军械图,

铜钱案里凶器竟是他父亲的遗物。当顾云兮撕衣为他裹伤,李长风才惊觉她耳洞与女儿香。

“顾家遗孤?”他抚过她肩头旧疤,“你接近我,是为复仇?

”她匕首抵住他心口:“若你父当年未构陷顾家...”地牢深处铁链骤响,

蒙面人狞笑:“两个余孽,正好祭旗!”边关风沙中,

李长风展开染血密信——“当年屠城令,盖的是你父相印。”---雨,是给秦霄城洗地的。

下得泼天也似,抽打着青石街面,激起一片迷蒙的水雾。往日里还算热闹的南城“福禄巷”,

此刻被衙役手中的火把割裂开。昏黄的光晕在雨幕里艰难撑开一片浑浊的圆,

湿漉漉的绳索围出一方禁地,圈住中央那摊被雨水反复冲刷、颜色却愈发刺目的暗红。

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混着雨水砸落的噼啪声,以及衙役们压低的、带着颤抖的议论。

“啧……这死法……阎王老子看了也得皱眉头……”“心肝都给掏了?

那血窟窿……嘶……”“肋骨!娘的,你看那骨头,活像……活像要飞出来!”议论的中心,

是俯卧在泥泞中的一具男尸。湿透的粗布衣裳紧贴在背上,

一道巨大的撕裂口子自后颈斜斜向下,几乎将整个背部剖开。皮肉狰狞地向外翻卷,

露出森然的白骨。最骇人的是那几根被巨力强行撑开、扭曲断裂的肋骨,断裂处参差支棱,

被雨水和血污浸透,在火把摇曳的光下,竟透出一种诡异妖艳的光泽,

真如一对被强行钉在泥地里的、折断的蝶翼。新任提刑官李长风,

就站在离那“蝶翼”三步远的地方。雨水顺着油纸伞的边沿连成水线,

在他深青色的官袍下摆溅开细小的水花。伞面压得极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周身的气息比这雨夜更沉、更冷,

像一块刚从寒潭里捞起的玄铁,无声地将周遭衙役们不安的骚动都压了下去。新任提刑官,

李长风。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力,从帝京空降而来,

压在南城府衙所有人心头。他蹲下身,动作不疾不徐。

戴了鹿皮手套的手拨开死者黏在颈侧的湿发,露出后颈一片相对完好的皮肤。

指尖沾了点雨水,在那皮肤上轻轻一抹。

一个极淡、几乎与皮肉颜色融为一体的印记显露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囚”字烙印。

李长风的手指,在那烙印边缘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烙印,边关死囚营独有的标记。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缠上他的记忆。

些被血浸透的卷宗……那些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叛将”名字……他压下眼底瞬间翻涌的暗流,

目光锐利如刀,沿着那道撕裂的创口边缘细细检视。创口边缘皮肉并不平滑,

带着细微的撕扯痕迹,不像寻常利刃所致。他指尖探入冰冷的创口深处,

轻轻刮擦过一根断裂的肋骨断端。触感……不对。不是单纯的断裂,

断口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规则的刻痕?像被什么尖锐坚硬的东西反复刮擦过。“大人,

”身后传来南城府衙捕头王德发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雨太大了,

兄弟们……要不先把尸首抬回义庄?”他半个身子都在雨里,蓑衣也湿透了,声音抖得厉害。

李长风没回头,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伞。”王德发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撑着的油纸伞往前递,试图给李长风遮雨。李长风依旧半蹲着,

只伸出没戴手套的左手,稳稳接过了伞柄,稳稳撑在自己上方。

他右手依旧在尸体创口里摸索,手套上已沾满粘稠的血污和泥水。“仵作呢?

”“回……回大人,老张头……老张头他……吓晕过去了,

还没醒……”王德发的声音更低了,带着难堪的惶恐。李长风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似是嘲讽,又似了然。他不再言语,专注地用指尖感受着那骨头上极其细微的异常刻痕。

雨水冰冷,顺着他专注的侧脸滑落。就在他凝神探查那肋骨断端细微刻痕的刹那,

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丝异动。火把光晕的边缘,

靠近巷子口一截倾倒的破旧石磨盘阴影里,一团小小的黑影蜷缩着。

那黑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若不是李长风多年刑狱生涯磨砺出的、对一切窥视都异常敏感的本能,几乎要忽略过去。

那是个穿着明显不合身、宽大破旧衙役服的人。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异常单薄的身形。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李长风的视线,身体猛地一僵,

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缩,动作快得像受惊的狸猫。但李长风更快。他如同蓄势已久的豹子,

在捕捉到猎物踪迹的瞬间,身形已弹射而出!深青色的官袍在雨夜里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手中的油纸伞被疾冲带起的劲风甩脱,打着旋儿飞向一旁。破空声被雨声掩盖。

缩在磨盘阴影里的人显然没料到这雷霆一击,刚欲后退,

一只冰冷、带着雨水湿气的大手已如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

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呃!”一声短促的痛呼,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硬生生被压回喉咙里。李长风将人猛地从湿冷的阴影里拖拽出来,粗暴地掼在火把光芒之下。

雨水立刻浇透了两人。被拖出来的,确实是个少年。身量不高,骨架纤细得过分,

宽大的衙役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脸上沾满了泥水和雨水,

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在湿透的乱发下亮得惊人,此刻正死死盯着李长风,

像受困的小兽,充满了惊怒和一种近乎凶狠的戒备。雨水顺着他尖瘦的下巴不断滴落。

“南城府衙的?”李长风的声音比这雨夜更冷,扣着对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少年的手腕在他掌中细得惊人,皮肤冰凉,脉搏却在他指尖下剧烈地搏动着,快得有些异常。

“是!”少年梗着脖子,声音嘶哑,带着被强行压制的颤抖,“小……小的顾云兮!

新……新来的!”“新来的?”李长风的目光锐利如冰锥,刺在顾云兮沾满泥污的脸上,

“规矩不懂?谁让你擅闯命案禁地?谁让你靠近尸身?

”他的目光扫过少年那双沾着泥污的手,指关节处微微发白。顾云兮猛地吸了一口气,

胸脯剧烈起伏了一下,雨水呛得他咳嗽起来,却倔强地抬起头,

迎向李长风审视的目光:“大……大人!小的没靠近!就……就远远看了一眼!

王头儿说人手不够,让小的……让小的在巷口守着,别……别让闲人进来!”他语速飞快,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那具背对着他们的、肋骨如蝶翼张开的尸体飘去,只一眼,

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李长风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样。

他扣着顾云兮手腕的手猛地一用力,将他整个人又往前带了一步,

几乎要贴到那具可怖的尸体旁。浓烈的血腥气和雨水浸透尸体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

“看一眼?”李长风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几乎贴着顾云兮的耳朵响起,“只看了一眼,你的手……抖什么?”顾云兮的身体瞬间僵直!

被李长风死死扣住的右手,那几根沾着泥污的手指,

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无法控制的幅度剧烈颤抖着!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惨白,

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凸起。

“我……小的……小的没见过这阵仗……怕……”顾云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辩解,

眼神却死死盯着那具尸体背部被撑开的肋骨,尤其是那断裂的、被雨水冲刷得森白的断端,

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翻涌,恐惧?不,

那更像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刻骨的痛苦与……恨意?李长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

牢牢锁住顾云兮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不放过他瞳孔深处那瞬间闪过的激烈情绪。

他握着少年手腕的手指,清晰地感受到那层薄薄皮肤下脉搏的狂乱跳动,

以及那几根手指无法自抑的剧烈颤抖。这绝不仅仅是恐惧。“怕?

”李长风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淬了冰的刀锋,缓缓刮过顾云兮的耳膜。

他扣着顾云兮的手腕,猛地用力往下一压,迫使对方冰冷颤抖的手指,

几乎要触碰到尸体背部那根断裂、沾着血污和泥水的肋骨断端!“啊!

”顾云兮短促地惊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后挣,像被烙铁烫到。那根断裂的骨头,

在火把昏暗摇曳的光线下,断口处似乎有些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刻痕,

被血污和雨水掩盖着,若非刻意细看,极难察觉。李长风牢牢钳制住他,不让他挣脱,

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顾云兮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以及那双骤然紧缩、仿佛看到地狱景象的瞳孔。“认得这骨头上的东西?

”李长风的问话如同重锤,每一个字都砸在顾云兮紧绷的神经上。顾云兮浑身剧烈地一震,

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他猛地抬起头,乱发下那双眼睛死死瞪向李长风,

眼底刚才还混杂着惊惧和强装镇定的神色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淬了毒的冰寒!

那寒光锐利如针,直刺李长风眼底,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绝望的悲恸。

“血债……”顾云兮的牙齿在冰冷中咯咯作响,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总要血偿!”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撕裂雨夜的惊雷,

狠狠劈在李长风心头。血债血偿!这四个字,裹挟着少年眼中那刻骨的恨意,

如同裹着冰渣的刀,瞬间刺穿了李长风刻意维持的冷静。他扣着顾云兮手腕的手指,

下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指节泛白。“血债?”李长风的声音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目光如炬,紧紧攫住顾云兮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

“谁的血债?偿谁的命?”顾云兮像是被这追问彻底点燃了怒火,他猛地挣扎起来,

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试图甩脱李长风的钳制:“放开我!

你们这些官……没一个好东西!放开!”他嘶吼着,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像一头濒死的幼狼。“大人!大人息怒!”捕头王德发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这……这小顾是新来的,

不懂规矩!乡下小子,胆子小,没见过死人吓疯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一边慌乱地说着,一边试图去拉扯顾云兮,想把他从李长风手里解救出来。

李长风手臂一振,一股暗劲涌出,王德发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惊骇地看着李长风。“吓疯了?”李长风的目光依旧钉在顾云兮脸上,

那少年眼中的恨意是如此清晰、如此熟悉,像一面镜子,

映照出他内心深处某个不愿触碰的角落。他缓缓松开了钳制顾云兮的手。手腕骤然获得自由,

顾云兮踉跄着后退两步,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他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污,露出小半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充满敌意地瞪着李长风,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头里。

“王捕头。”李长风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视线终于从顾云兮身上移开,

转向狼狈不堪的王德发。“卑职在!”王德发连忙躬身。“尸首,即刻抬回南城府衙义庄。

加派人手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李长风的命令简洁有力,

“今日在场所有衙役,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府衙,不得与外人接触。”王德发心头一凛,

知道这是要***、控制人证了,连忙应道:“是!卑职遵命!”他犹豫了一下,

瞥了一眼浑身湿透、兀自倔强地瞪着李长风的顾云兮,“那……小顾他?

”李长风的目光再次落回顾云兮身上。少年单薄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发抖,

嘴唇冻得发紫,但脊背却挺得笔直,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只有眼底深处那抹深切的恨意,

被倔强和警惕覆盖。“他,”李长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从此刻起,调至提刑司听用。

寸步不离,跟着我。”---南城府衙的提刑司临时公廨,

弥漫着一股陈年木料混合着劣质油墨和灰尘的味道。空气凝滞,

带着雨后特有的、挥之不去的潮湿阴冷。窗外天色依旧沉得如同墨染,雨势小了些,

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像是永无止境的低泣。李长风端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书案后,

深青色的官袍下摆还滴着水,在脚下积起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面前摊开着一卷崭新但空白的卷宗,墨迹未干,

只写下了“福禄巷无名男尸”几个冷硬的字。烛光摇曳,映着他半边脸,明暗不定,

更显得他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冷峻如同刀刻。顾云兮就站在离书案几步远的地方,

靠墙而立。身上那套湿透的宽大衙役服已经换下,

此刻穿着一件同样不合身的、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粗布旧衣,显得他更加瘦小单薄。

头发胡乱地用一根布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轮廓。他低垂着头,

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沾满干涸泥污的靴尖,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沉默得如同角落里的阴影。公廨里死寂一片,只有烛芯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

以及窗外单调的雨声。“姓名?”李长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毫无预兆,

冰冷得不带一丝询问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命令。顾云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头垂得更低,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来:“顾云兮。”“籍贯?”“……秦州,平阳郡人。

”“秦州平阳……”李长风笔尖悬停在卷宗上,目光锐利地抬起,落在顾云兮低垂的头顶,

“边关重镇。何时入的南城府衙?”“半月前。”“半月前……”李长风重复了一遍,

指尖在粗糙的卷宗纸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谁引荐?何人作保?”顾云兮猛地抬起头,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是……是府衙张贴告示招的帮闲。

王……王头儿看我手脚还算麻利,就留下了。没人引荐,也……也不需要作保。

”他语速加快,试图解释清楚,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手脚麻利?

”李长风微微挑眉,语气里听不出是信还是疑,“那今日在凶案现场,你手脚倒是麻利得很,

一眼就看出了不该看的东西。”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

牢牢锁住顾云兮,“那具尸体背上的肋骨,断口处的刻痕,你认得?”“不认得!

”顾云兮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利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抗拒,“小的说了,就是害怕!

没见过那么……那么吓人的死法!”“害怕?”李长风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害怕到说出‘血债血偿’?害怕到……恨意滔天?

”顾云兮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避开了李长风的目光,重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寒冷,

还是因为被戳穿的愤怒与恐惧。他不再说话,只是用沉默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李长风盯着他倔强而单薄的侧影,没有再追问。公廨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墙上投下两人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对峙的鬼魅。就在这时,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王德发略显慌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大人!

卑职王德发,有要事禀报!”“进。”李长风的目光从顾云兮身上移开。门被推开,

王德发带着一身湿冷的潮气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惧和邀功的神情:“大人!

查……查到了!那具尸首……有眉目了!”他几步冲到书案前,顾不上行礼,压低声音,

急促地说:“方才兄弟们拿着死者画像,在城南几个脚力行、车马店暗访,还真有人认得!

说是叫‘赵六’,诨号‘滚地龙’,是个专在码头、货栈一带混饭吃的泼皮无赖,

平日里手脚不干净,也接些见不得光的跑腿活计。

前两日还有人见过他在‘醉春楼’附近晃荡!”“醉春楼?”李长风眼神一凝。

那是秦霄城有名的销金窟,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正是!”王德发连忙点头,

脸上露出一丝兴奋,“而且大人!卑职刚才带人仔细搜了赵六在码头附近赁的那个破窝棚!

您猜怎么着?”他卖了个关子,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小布包,

层层揭开。“在炕席底下,墙缝里,翻出好些这个!”油纸包里,是几枚沾着泥污的铜钱。

李长风的目光落在那些铜钱上。寻常的“秦霄通宝”,磨损严重,边缘粗糙,并无特别之处。

“大人您细看!”王德发献宝似的将其中一枚铜钱递到李长风眼前,指着钱币的边缘,

“看这豁口!还有这颜色!是不是有点……发乌?”李长风接过铜钱,入手沉甸甸的,

比寻常铜钱重上许多。边缘有一处不太起眼的细小豁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磕碰出来的。

豁口处的颜色,在烛光下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暗哑乌黑。他指尖在那豁口处用力一抹,

一层薄薄的、类似绿锈的东西被抹掉,露出底下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铜质的暗银色光泽。

“铅?”李长风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大人英明!”王德发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

“卑职也觉着不对!寻常铜钱哪这么沉?用刀刮了刮豁口,里面是铅!是灌了铅的假钱!

专门用来……用来……”他做了个向下劈砍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加重分量,用作暗器!

灌铅铜钱!李长风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这个手法……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铭心!他猛地攥紧了那枚灌铅的铜钱,

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目光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转向一直沉默靠墙站着的顾云兮。

就在王德发说出“灌铅铜钱”四个字时,那个一直低垂着头、仿佛置身事外的瘦小身影,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顾云兮的身体猛地一震,倏地抬起头!

他的脸色在昏黄的烛光下变得惨白如纸,那双明亮的眼睛死死盯住王德发手中摊开的油纸包,

盯着那几枚泛着乌光的铜钱,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单纯的恨意,

而是混杂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的恐惧,以及一种……仿佛天塌地陷般的巨大悲痛!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比之前在雨夜尸体旁时抖得更厉害、更绝望。

李长风将顾云兮瞬间的剧变尽收眼底。少年眼中的惊涛骇浪,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他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他攥着铜钱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王捕头,”李长风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立刻带人,去醉春楼。

查清楚这个赵六,死前几日见过谁,接过什么活计。尤其是……和钱有关的活计。”“是!

卑职这就去!”王德发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门被带上,

公廨里再次只剩下李长风和顾云兮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顾云兮剧烈颤抖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风中残烛。

李长风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顾云兮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笼罩了瘦小的少年,

带来无形的巨大压迫感。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摊开手掌,将那枚灌铅的铜钱,

静静托在掌心,递到顾云兮眼前。冰冷的铜钱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乌光。

顾云兮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铜钱上,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他猛地抬起眼,看向李长风,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却被他死死忍住,不让落下。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质问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认得它?”李长风的声音低沉,像压抑着惊雷。顾云兮的嘴唇剧烈地翕动了几下,终于,

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和滔天恨意的字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了出来:“……爹!

”这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冰冷的沉默。李长风托着铜钱的手,

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当顾云兮亲口吐出这个字,

带着如此深重的悲鸣和恨意时,那冲击力依旧猛烈得让他心神震荡。顾云兮猛地闭上了眼睛,

大颗大颗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冲破紧闭的眼帘,混合着脸上未干的雨水和泥污,

汹涌滚落。他瘦小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受伤般的呜咽,

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被巨大的痛苦瞬间击垮。“顾……”李长风喉头滚动了一下,

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卡在嘴边。他缓缓收回托着铜钱的手,

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崩溃的少年。愤怒?质疑?

此刻都被一种更沉重的、同病相怜的冰冷所取代。他沉默着,没有安慰,也没有追问。

只是转身,走到公廨角落一个半旧的木柜前,打开,取出一块还算干净的粗布巾,

又走回顾云兮面前,将布巾递了过去。顾云兮依旧紧闭着眼,泪水汹涌。

他感觉到了李长风的靠近,身体本能地缩了一下,却没有伸手去接那布巾。“顾云兮,

”李长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再是冰冷的审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眼泪洗不清血。想说话时,我听着。”他收回布巾,没有勉强。

目光再次落回掌心那枚沉重的灌铅铜钱上,冰冷坚硬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灼人的热度,

一直烫到他心底。“滚地龙”赵六的暴毙,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并未在秦霄城掀起多***澜。底层泼皮的命,在这座庞大而冰冷的城市里,轻贱如草芥。

南城府衙象征性地贴了张画影图形,悬赏线索,便再无下文。真正的暗流,

却在提刑司临时公廨那张冰冷的书案下汹涌。李长风将自己关在公廨里整整两日。

桌上堆满了从刑部库房紧急调来的陈旧卷宗,纸张泛黄发脆,散发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他埋首其间,指尖划过一行行干涸的墨迹,目光锐利如鹰隼,

搜寻着任何与“边关之乱”、“顾氏”、“灌铅铜钱”相关的蛛丝马迹。

顾云兮被勒令待在公廨外间,名义上是“听用”,实则形同软禁。他异常沉默,

像一尊失去生气的泥塑。大部分时间蜷在靠墙的条凳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只露出一个单薄而倔强的背影。偶尔李长风从卷宗中抬起头,目光扫过外间,

能看到少年露出的后颈,绷得笔直,带着一种孤绝的警惕。

送来的饭食几乎原封不动地搁在一边,只有水碗空了又添。李长风知道他在熬,在等,

也在无声地抗争。他没有催促,

只是将王德发送来的、关于赵六在醉春楼最后行踪的零散报告,

不动声色地推到了外间的桌上。第三日傍晚,残阳如血,

给秦霄城高高低低的屋脊镀上一层不祥的金红。公廨内,李长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目光落在摊开的一页卷宗上。那上面记录着十五年前一次针对边军将领的“肃清”,

名单里一个不起眼的名字被朱砂圈出——顾忠义,骁骑营副尉,因“通敌罪”论处,

家眷流放。卷宗末尾,批注着一行模糊的小字:“赃物未清,疑有军械图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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