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黏腻,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倒映着两侧斑驳的白墙黑瓦。
墨染把斗笠的帽檐压得更低,竹编的纹路在她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遮住了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
她攥着袖中那枚温热的青铜片,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模糊的云雷纹。
三天前从杭州一路被追至此,后腰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血腥味混着雨水里的霉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古玩市场藏在老巷深处,叫卖声被雨丝剪得支离破碎。
墨染挑了家卖旧书的铺子钻进去,假装翻看着线装书,眼角余光却扫过巷口——三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站在对面屋檐下,其中一人摸出照片比对的动作,让她心脏骤然缩紧。
“姑娘,看入迷了?”
老板是个叼着烟袋的老头,吐着烟圈笑,“这可是光绪年间的《金石萃编》,品相难得。”
墨染刚要答话,隔壁铺子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个咋咋呼呼的嗓门:“我说老瞎子,你这玩意儿是上周刚埋下去的吧?
糊弄谁呢!”
“胖子,淡定。”
另一个声音温和些,带着点无奈,“瞎子的东西,真假得看缘分。”
“缘分?
小天真你就是太好骗!”
墨染循声望去,隔壁是家挂着“潘家园驻长沙办事处”木牌的铺子,门口站着三个男人。
被叫做“胖子”的圆脸男人正叉着腰,手里捏着个青花小罐的碎片;他身边的年轻人穿着连帽衫,眉眼干净,正弯腰捡碎片;而背对着她的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指,正转着枚铜钱,指尖夹着的烟燃着猩红的火点。
雨声突然变急,那三个黑衣人朝铺子这边瞥了眼。
墨染下意识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书堆。
哗啦啦的声响惊动了隔壁三人,那个转铜钱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他戴着副黑墨镜,镜片反射着雨幕,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这位姑娘,碰瓷也挑个值钱的碰啊。”
墨染的呼吸顿了半秒。
这人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凉丝丝的,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穿透力。
她注意到他左手食指上有道浅疤,在转铜钱时若隐若现。
“抱歉。”
她低声道,蹲身去捡书,指尖触到一本摊开的拓片册。
上面是张模糊的铭文拓片,弯弯曲曲的符号像蛇一样缠绕,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文字。
“哟,懂这个?”
黑瞎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皮鞋踩在积水里没声没息。
他弯腰,指尖点在拓片上,“认识这字?”
墨染猛地缩回手,指尖掐进掌心。
这是守陵人世代相传的秘文,寻常古籍里绝不可能出现。
她抬眼看向墨镜后的那双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些什么,却只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
“不认识。”
她站起身,斗笠的系带蹭过下颌,“随便看看。”
刚要转身,手腕突然被攥住。
黑瞎子的指腹带着烟草和雨水的凉意,精准地扣在她脉搏处——那里藏着守陵人特有的脉象。
“姑娘留步。”
他笑得更深,“我这儿有件东西,或许你‘不认识’的字,能帮上忙。”
巷口传来脚步声,三个黑衣人正朝这边走来。
墨染心跳如擂鼓,手腕用力想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小天真,胖子,”黑瞎子扬声喊,“带新伙计走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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