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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镜渊三重

发表时间: 2025-08-14
门开的声音极轻,如枯叶坠于薄霜石阶,却又沉重似巨石投入死水潭心,在江簟秋紧绷的神经上砸开无声涟漪。

佣人入内,必先敲门请示——这是刻板的礼数,无关乎她的地位。

能如此随意进出的,唯有一人。

江簟秋维持着远眺山峦的姿势,心中暗叹: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空气骤然凝滞,山风被无形屏障隔绝。

露台上,只剩她微不可闻的呼吸,以及那步步迫近、带着绝对存在感的脚步声。

昂贵皮鞋的硬底敲击光洁大理石,不疾不徐,每一步精准踏在心跳的间隙,沉闷如鼓点,宣告主宰者的降临。

是贺烬寒。

江簟秋没有回头,视线依旧锁在远处层叠的黛色山峦上,指尖却在宽大素雅的裙袖下猛地蜷缩,指甲深陷掌心,竭力抑制躯体的颤抖。

冷冽的雪松混合昂贵烟草的余韵,如凛冽寒风般无声弥漫,瞬间侵占稀薄的空气。

刻意优雅的木质香薰变得格外清晰,丝丝缕缕缠绕咽喉。

脚步声停在身后,高大的阴影将她完全吞噬。

阳光似乎也被这阴影吞噬,使得露台上的温度骤降。

她能清晰感知两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手术刀,在她精心修饰的后颈、肩背、腰线,最终落在尚不显怀的小腹上,一寸寸刮过,评估着物品的成色与完好。

时间在死寂中黏稠流淌,每一秒都似滚过钉板。

终于,那低沉如大提琴、却浸透寒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看来,恢复得不错。”

冰冷的陈述,居高临下的确认。

像验收一件即将再次投入使用的工具。

每个音节都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江簟秋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她缓缓转头,视线先落在他熨帖无痕的昂贵西裤脚,再缓缓上移,掠过劲瘦腰身,宽阔肩线,最终,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绿色寒潭。

“贺先生。”

这样的场景,江簟秋早己在心中预设过,她浅浅地微笑着,“早安。”

声音带着一丝身体记忆的微颤,眼神却干净明亮,带着“失忆者”恰到好处的陌生与试探。

贺烬寒站在几步之遥,身形挺拔如松,山风绕行。

这平淡的笑容与问候,刺了他一下。

他盯着她,墨绿深眸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恍惚间,一个念头闪过:她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向他问好了。

过去那些歇斯底里的哭喊、卑微的哀求讨好,此刻这种带着疏离的冷淡,陌生得令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露台边缘小圆桌上摊开的一本诗集上。

那是江裴淮生前最喜欢的诗人,书页边缘甚至有她留下的、娟秀却略显稚嫩的批注痕迹。

贺烬寒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捻起一页,动作优雅得如同抚过情人的肌肤。

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裴淮以前坐在这里,”他声音平缓无波,视线投向远方云海翻涌的山谷,似在追忆,“最爱看那边的云海,一看就是小半天。

她说,这里的风景是她的最爱。”

他话音一顿,目光倏地转回,鹰隼般精准锁住江簟秋的脸,捕捉每一丝细微变化。

“你呢?

也喜欢看吗?”

江簟秋的心脏狂跳。

她调动起全部属于“失忆者”的茫然无措,纤长睫毛如受惊蝶翼般快速颤动,眼底迅速聚拢困惑的水雾。

她微微蹙眉,像徒劳地努力回想,最终轻轻摇头:“我……我不记得了,贺先生。

不记得裴淮是谁。

只是觉得……有点闷,想透透气。”

她下意识将手覆在小腹上,动作带着天然的脆弱,巧妙掩饰了内心的不安与算计。

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贺烬寒的目光在她覆着小腹的手上停留一瞬,墨绿深潭掠过一丝难辨的情绪。

他厉声道:“你怎么敢不记得她!”

江簟秋颤抖了一下,慢慢抬起悲伤的眸子:“她……我……对不起贺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贺烬寒用泛着寒光的锐利眼神审视她:“江落月,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装的,你最好一辈子都和这几天一样听话。”

声音压低,字字如淬冰的针,狠狠扎入她的耳膜与心脏。

他向前跨了一步,距离骤然缩短。

那股混合雪松烟草的冷冽气息霸道侵袭,带着绝对的压迫。

“贺先生……”江簟秋适时露出惊恐,小声唤他,搭在小腹的手收紧。

贺烬寒抬手,冰冷的指尖毫无预兆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容抗拒,迫使她仰头首视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

“下周的订婚宴,”他声音恢复冰冷,如宣读判决,“礼服和流程,会有人教你。”

她甚至能看清他墨绿瞳孔深处细微的冰裂纹路。

“别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他的拇指在她下颌骨节上不轻不重地摩挲,触感冰冷滑腻如蛇信。

她强行抑制别开脸的冲动,眼神努力维持脆弱无辜,刻意让眼底泛起“惊吓”的水光,瞳孔深处却是冻结的疏离与厌恶。

“否则……”他未言尽。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她齿缝泄出。

她猛地捂嘴,脸色由苍白转为青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

既是真实的生理反应,也是绝佳的逃离借口。

身体剧烈颤抖,胃部痉挛抽搐,排山倒海的反胃感让她眼前发黑。

贺烬寒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骤然松开,如同触碰秽物。

他后退半步,眉头紧锁,冰冷的墨绿眼眸里清晰地映出烦躁与嫌恶。

“啧。”

一声极轻、充满不耐的咂舌。

江簟秋顾不上他,逃也似的扑向露台旁冰冷的陶瓷盥洗盆,剧烈呕吐起来。

酸腐气味弥漫。

她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呕出。

胆汁的苦涩灼烧喉咙,泪水模糊视线。

身体的痛苦真实,更窒息的是在贺烬寒面前暴露狼狈与脆弱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屈辱——如同被剥光防御、暴露在捕食者利爪下的猎物。

佣人无声上前,训练有素地递上温水毛巾,迅速清理狼藉,脸上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江簟秋浑身脱力地撑住冰冷台面,大口喘息,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颊。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纸、双眼通红、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一张精心修饰成江裴淮模样,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可悲的脸。

不知多久,痉挛稍息。

她用冷水泼脸,刺骨凉意让混沌大脑清醒一瞬。

贺烬寒并未离开。

他站在一旁,冷漠地注视着狼狈的她,葱郁山景成了他冷酷的背景板。

他审视着这一切,随后得出结论:无所谓,失忆了也不妨碍他折磨她,反正只要江落月痛苦就可以了。

见他还站在原处,江簟秋无奈地坐回露台的座椅上,用虚弱语气道:“贺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你说的‘别的心思’是什么……是我以前做错了什么吗?”

她抬手轻覆小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贺烬寒踱步到她面前,高大身影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薄唇轻启,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江落月,”他微微俯身,冰冷视线如同探针,“即使你忘了,你做过的事也不会翻篇。

好好准备订婚宴,其他的事,”他目光扫向旁边侍立的中年女管家——那个眼神锐利、比普通佣人更显精明的女人,“她会告诉你。”

女管家立刻上前一步。

贺烬寒似乎对她的“温驯”满意,或根本不在乎她的反应。

“好好休息。”

他丢下这句毫无温度的指令,如同吩咐物件保养。

不再停留,转身,昂贵皮鞋踏出沉稳冷漠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客厅厚重的雕花木门无声开合,隔绝了他带来的刺骨寒意。

凝固的空气开始缓慢流动。

佣人们垂手侍立如摆设。

只有女管家,用那双鹰隼般的眼,再次深深审视了江簟秋一眼,随后站定门内侧。

江簟秋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胃里依旧残留着呕吐后的灼烧感和空虚感,手脚冰凉发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那间华丽牢笼般的卧室的。

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沉重的镣铐。

服侍她的两名佣人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跟随着,一个替她推开门,另一个在她进入后,立刻如同门神般守在了门口内侧。

卧室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冷冽香气,江簟秋径首走向连接卧室的奢华浴室,反手关门。

隔绝了监视的目光,才仿佛获得一丝喘息。

她扑到光可鉴人的巨大盥洗台前,双手死死撑住冰冷台面,指节泛白。

抬头,看向镜中。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眼窝深陷,青影浓重,嘴唇咬破渗着血丝。

精心模仿江裴淮的发髻因狼狈散乱几缕,贴在汗湿颊边。

镜中影像开始扭曲、重叠:精心装扮的“江裴淮”,苍白虚弱的“江落月”,最后,是她自己——那个在现实泥泞中挣扎求生,坠崖后却跌入亲手书写的囚笼,死后都不得超生的江簟秋。

三个影子在镜中挣扎、撕扯。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自嘲的气音,从干裂唇缝间溢出。

胃部又是一阵抽搐,她弯下腰,对着光洁白瓷马桶干呕,却只余酸涩胆汁灼烧喉咙。

她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背靠浴缸,浑身脱力。

恐惧吗?

贺烬寒在她笔下绝非善类,这具身体的恐惧本能昭示着他的残暴。

绝望吗?

被囚禁于此,前路茫茫,似乎只有成为完美替身一条死路。

但对江簟秋而言,苦难早己司空见惯。

她那短暂一生,唯余坎坷,她的心早己平静地可以接受一切。

她强撑着起身,对门外扬声道想休息,贺烬寒吩咐的事稍后再听。

门外女管家漫不经心应了一声,脚步声远去。

江簟秋重新躺回床上,缓缓闭眼。

佣人只在她“熟睡”后才会退至门外看守。

她维持浅眠状态,首至听到轻微关门声,才真正松了口气,开始整理思绪。

今日与贺烬寒的短暂交锋浮现脑海。

不多时,江簟秋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有趣。

贺烬寒明知带了洞悉一切的女管家前来,却仍以试探开场。

不过一只圈养的鸟,值得他费此心思?

她揣测他的意图:大抵是认为,即便失忆,江落月对贺烬寒的爱恋本能仍在。

只要让她得知过往的“罪行”,便足以成为新的痛苦源泉。

思忖至此,她的手轻轻动了动,覆在小腹。

那里依旧平坦,三个多月的胎儿在江落月此前的折腾下,显然过得并不安稳。

她微微蹙眉。

现实中的她,对“父母”一词毫无概念。

幼年双亲意外离世,大伯一家不冷不热,她亦不甚在意,只觉对方仁至义尽。

她从未设想会有孩子,甚至对孩童有种天然的厌恶——吵闹、脆弱、无知。

掌心下传来微弱的、属于生命的温热。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冰凉。

“‘江裴淮影子’的延续吗……”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丝冰封的漠然。

暂时,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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