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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色黄昏

发表时间: 2025-08-15
林星晚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酒液,廉价威士忌辛辣的气味混杂着酒吧角落弥漫的霉味和劣质香水味,一股脑冲进她的鼻腔。

胃里空得发疼,像有把钝刀在里面反复搅动,可这灼烧感竟奇异地压下了心脏那块更庞大、更尖锐的疼痛。

她仰起头,把杯底那点浑浊的琥珀色液体灌进喉咙,火线一路烧下去,烧得她眼前发黑,几乎要呕出来。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电子乐,鼓点疯狂敲打着耳膜,舞池里扭动的身体化作模糊晃动的色块。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站在南城最顶级的云端会所,穿着当季高定,手里端的是年份香槟。

而现在……“哟,小妞儿,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油腻感。

一只粗壮、布满刺青的手臂搭上了她***的肩头,粗糙的皮肤摩擦着她细腻的肌肤,激起一阵冰冷的战栗。

“哥哥陪你啊?”

林星晚猛地一缩,像被毒蛇舔舐。

她甩开那只手,指甲无意识地在对方手背上划出一道浅痕。

“滚开!”

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丝未曾磨灭的、属于林家大小姐的凌厉。

那混混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脸上的横肉抖动着:“妈的,给脸不要脸?

装什么清高!

看看你这副样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他伸手就要去抓她的头发。

混乱,嘈杂,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

林星晚挣扎着,手腕被对方铁钳般的手抓住,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推搡中,眼角余光瞥见酒吧门口晃进来的两个身影。

那两张脸,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瞳孔!

是林皓!

还有他身边那个寸步不离的狗腿子赵三!

林星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来找她的?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用力甩开混混的手,趁着对方被林皓他们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踉跄着冲向酒吧后门。

那里通向一条堆满垃圾箱、弥漫着酸腐气味和尿骚味的狭窄后巷,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逃生之路。

冰冷潮湿的墙壁贴着后背,林星晚大口喘着气,巷子里浓重的黑暗和恶臭包裹着她。

她背靠着冰冷的砖墙滑坐到肮脏的地面,冰冷的湿意立刻渗透了她单薄的裙料。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咸涩无比。

怎么会这样?

三天前,她还是南城林家最耀眼的明珠,父母捧在手心的珍宝。

---三天前,南城,林氏庄园。

午后的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温暖明亮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白玫瑰香气,清新淡雅。

林星晚赤着脚,踩在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上,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幅新裱好的水彩画挂到墙上。

画上是南城著名的翡翠湖,碧波荡漾,绿柳如烟,是她亲手画的。

父亲林正宏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戴着金丝边眼镜翻看财经报纸,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母亲沈清漪端着一碟刚烤好的杏仁曲奇走过来,身上穿着林星晚特意为她挑的淡紫色真丝家居服,优雅温婉。

“晚晚,快尝尝,新配方,加了点海盐。”

沈清漪的声音温柔似水,将一块金黄酥脆的曲奇递到女儿嘴边。

林星晚就着母亲的手咬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和恰到好处的咸味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妈,好吃!

您的手艺可以去开甜品店了!”

林正宏放下报纸,笑着摇头:“你妈开甜品店?

那林氏的董事长夫人岂不是要改行?

我可舍不得。”

他看向女儿,眼神里满是宠溺,“画挂好了?

我们晚晚的画,挂在哪儿都是蓬荜生辉。”

“爸!”

林星晚嗔怪地跺了下脚,脸上却飞起红霞,像只被夸得不好意思的小猫。

她跑到父亲身边坐下,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撒娇道:“您就知道哄我开心。”

“爸说的是实话。”

林正宏拍拍女儿的手背,语气是事业有成的男人特有的沉稳与笃定,“我的女儿,自然是样样都好。

下周你顾伯伯家的晚宴,穿那件新订的星空去去,一定惊艳全场。”

他提到顾言,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欣赏。

沈清漪也坐下,看着依偎在丈夫身边的女儿,满眼都是幸福的光彩。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巨幅液晶屏幕,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备受瞩目的城东新区核心地块招标将于明日正式开启,林氏集团作为最具实力的竞标者之一,董事长林正宏先生对此项目势在必得……”画面切到林正宏几天前接受采访的片段,他西装革履,气度沉稳,言语间充满自信:“林氏深耕南城多年,拥有最专业的团队和最雄厚的实力,我们有信心也有能力为南城打造一个全新的标杆……”看着屏幕上意气风发的丈夫,沈清漪眼中满是骄傲。

林星晚也坐首了身体,看着父亲在镜头前的风采,与有荣焉。

“爸,明天招标会,您一定能旗开得胜!”

林星晚信心满满。

林正宏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商场如战场,变数太多。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庄园大门附近,二弟林正明那辆黑色的宾利刚刚驶入。

林正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这个二弟,野心勃勃,能力却远配不上他的欲望。

最近在几个项目上,林正明的小动作不断,联合了几个不安分的元老,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林正宏不是不知道,只是念及兄弟情分和父亲的临终嘱托,一首隐忍未发。

但城东这个项目,关系林氏未来五年的布局,绝不容有失。

“正明来了。”

沈清漪也看到了窗外的车,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她对这个小叔子,向来观感复杂。

林正宏拍拍妻子的手:“我去书房和他谈谈明天的细节。

你陪晚晚。”

他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向书房走去。

林星晚看着父亲走向书房的背影,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阴翳,很淡,却挥之不去。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没来由的不安。

这里是她的家,有强大如山的父亲,温柔似水的母亲,一切坚固如城堡,能有什么风雨?

---这份宁静的幸福,在短短几个小时后被彻底击碎。

尖锐刺耳的手机***划破了深夜的宁静,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林星晚甜美的梦境。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王叔”——父亲最信任的司机兼保镖的名字。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喂…王叔?”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安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王叔破碎哽咽、几乎不成调的声音,混杂着刺耳的警笛声和嘈杂的背景音:“大小姐…出事了…董事长…夫人…他们…回公司的路上…车…车祸…很严重…在…在中心医院抢救…您…您快来吧…”最后几个字,仿佛耗尽了王叔所有的力气,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绝望的悲鸣。

“轰隆!”

一声惊雷仿佛就在林星晚的头顶炸开!

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手机从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昂贵的地毯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狰狞的蛛网。

车祸?

抢救?

很严重?

不!

不可能!

爸爸那么强大!

妈妈那么温柔!

他们刚刚还在书房,还在客厅里笑着说话!

这一定是噩梦!

是假的!

巨大的恐惧和眩晕感像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林星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赤着脚,像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甚至来不及披上一件外套。

冰冷的空气激得她皮肤颤栗,但她毫无知觉。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医院!

快去医院!

“爸——!

妈——!”

凄厉的哭喊撕破了别墅死寂的空气,在空旷奢华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佣人们被惊醒,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只看到他们家的大小姐,像一抹游魂,穿着单薄的睡裙,长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赤着双脚,不管不顾地冲下旋转楼梯,冲向大门。

那身影,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在冰冷的空气里。

---中心医院,抢救室外的走廊。

惨白的灯光冰冷地照射着,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合着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气息。

林星晚赶到时,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像一只不祥的恶魔之眼,死死地亮着。

王叔瘫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这个平日里高大魁梧、沉默可靠如磐石的男人,此刻蜷缩着,浑身沾满了己经干涸发暗的血迹和泥土污渍,双手抱着头,指缝间透出的皮肤一片死灰。

他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的呜咽声从他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挤出来,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巨大的自责。

看到林星晚冲过来,王叔猛地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涕泪横流,纵横交错的皱纹里刻满了深重的悲痛和无助。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猛地跪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大小姐…我该死…我没护住董事长…夫人啊…” 他嘶哑的哭嚎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撕扯着每一个听到的人的神经。

林星晚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之门的手术室大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脏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黑洞般的窟窿,冰冷刺骨的寒风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灌进来,将她全身的血液和温度都冻僵了。

“爸…妈…” 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破碎感。

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蜷缩起来,像一只被遗弃在寒冬里的幼兽。

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流淌,浸湿了昂贵的丝质睡裙前襟,留下深色的水渍。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抢救室的门紧闭着,红灯固执地亮着,像一个冷酷的审判者,宣判着等待者的酷刑。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林星晚像触电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

门开了。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出,他们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眼神沉重而肃穆。

为首的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的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只有眼底深处那抹深重的悲悯。

林星晚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如同棉花。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医生!

我爸妈…我爸妈怎么样了?

他们…他们…”她不敢问下去,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失去所有光彩、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女孩,沉重地叹了口气,避开了她充满最后一丝希冀的目光,缓缓地、清晰地吐出那个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判决:“林小姐…请节哀。

我们…尽力了。

林董事长和夫人…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请…节哀顺变。”

“轰——!”

林星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医生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世界在旋转、崩塌、碎裂!

“不——!!!”

一声凄厉到骇人的尖叫猛地从她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饱含着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和绝望,尖锐得划破了医院沉重的空气,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颤。

她猛地甩开医生的手,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兽,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那扇象征着死亡的门里冲!

“爸!

妈!

你们别丢下我!

别丢下晚晚啊!

你们回来!

回来——!!!”

几个护士眼疾手快地死死抱住她。

林星晚疯狂地挣扎、踢打、撕咬,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眼泪和汗水糊满了她惨白如纸的脸颊,睡裙在撕扯中凌乱不堪,赤着的双脚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劳地蹬踹。

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教养、所有的骄傲,在父母双亡的灭顶之灾面前,被彻底碾得粉碎!

只剩下最原始、最绝望的哀恸和本能的反抗。

“放开我!

让我进去!

我要见我爸妈!

他们没死!

他们不会死的!

放开我——!!!”

她的哭喊声嘶力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癫狂。

王叔也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帮忙,却再次被巨大的悲痛击倒,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

走廊尽头,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正明、林皓父子,还有几个林氏集团里向来和林正宏理念不合、最近和林正明走得极近的元老董事,匆匆赶到。

他们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沉痛无比的表情,眼底深处却难以掩饰地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和蠢蠢欲动的精光。

“晚晚!

晚晚!

你冷静点!”

林正明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沉痛和长辈的威严,试图去安抚还在护士怀里剧烈挣扎的林星晚,“大哥大嫂己经去了…你要坚强…你这样…你爸妈走得也不安心啊…”林皓也凑上前,脸上努力挤出悲伤的表情,眼神却飞快地在林星晚凌乱狼狈的身上扫过,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伸手想去扶林星晚的胳膊,语气带着刻意的哽咽:“是啊,星晚,节哀啊…二叔和我们都在…滚开!”

林星晚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不堪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像濒死的孤狼,死死地、充满刻骨恨意地盯住林正明和林皓!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恨意,让林正明伸出的手都僵在了半空,林皓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是你们…是不是你们…”林星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不再挣扎,只是用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死死地锁住眼前这对虚伪的豺狼父子。

父母刚出事,他们就“恰好”第一时间赶到,脸上那虚假的悲伤,眼底那藏不住的算计,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林正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伪装的沉痛覆盖:“晚晚!

你胡说什么!

大哥大嫂是我的亲大哥大嫂!

我怎么可能…你这是悲伤过度失心疯了!”

他厉声呵斥,试图用长辈的威严压住她。

旁边的元老陈董也板着脸开口:“星晚侄女,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正明总裁和我们听到噩耗,第一时间放下所有事情赶过来,就是怕你一个小姑娘承受不住!

你怎么能这样污蔑你二叔?

太不懂事了!”

“污蔑?”

林星晚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瘆人。

她不再看他们,目光重新投向那扇紧闭的、如同地狱入口的手术室大门,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所有的挣扎和恨意都化作了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护士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慢慢松开了手。

林星晚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缓缓地、踉跄地走向那扇门。

她的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金属门板,仿佛还能感受到父母最后一丝残留的温度。

“爸…妈…”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裂开来。

“晚晚来了…晚晚来接你们回家…”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和依恋,与刚才的癫狂绝望判若两人。

这极致的悲恸和绝望的温柔,让周围虚伪的劝慰和指责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连那几个心怀鬼胎的元老,都一时噤了声。

林正明看着林星晚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眼底的阴鸷更深了几分,但脸上依旧是沉痛的表情。

他给林皓使了个眼色。

林皓会意,上前一步,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声音带着刻意的哽咽:“星晚…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要振作…林氏…林氏还需要你…” 他刻意加重了“林氏”两个字。

林星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依旧抵着门板,没有回头,只有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林氏…”她低声重复着,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冰冷的恨意,“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所有…害我爸妈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钉子,狠狠敲进在场某些人的心里。

林皓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林正明则眯起了眼睛,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

陈董等人也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匆匆赶到,是林氏集团的法律顾问张律师。

他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

他先是对着林正宏夫妇离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向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依旧背对着所有人的林星晚身上。

“林小姐,各位董事,”张律师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公式化的沉痛,“关于林董事长和夫人的身后事,以及林氏集团的后续安排,根据林董事长生前留下的一份补充协议和公司章程规定,在继承人明确之前…集团的所有重大决策权,暂时由…由董事会代理行使。

林小姐名下的所有股权、账户及相关资产…由于涉及遗产继承的复杂性和可能存在的…债务纠纷问题…需要…需要暂时冻结,配合调查,等待遗产清算程序的完成。”

“冻结?”

一首沉默的林星晚猛地转过身!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震惊,死死地盯着张律师,又猛地扫向林正明、林皓和陈董等人!

“凭什么冻结我的东西?

那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林氏是我爸的!”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冤屈而尖锐颤抖。

林正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脸上是虚伪的无奈和沉痛:“晚晚,你先别激动。

这是公司的章程规定,也是为了保护集团和你爸妈留下的基业,防止在遗产继承期间出现不必要的动荡和损失。

大哥走得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交代清楚…你放心,二叔会替你主持公道,等事情查清楚了,该是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主持公道?”

林星晚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她指着林正明,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林正明!

收起你那副恶心的嘴脸!

我爸尸骨未寒!

我妈尸骨未寒!

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冻结我的资产?

你们想干什么?!”

“放肆!”

陈董厉声喝道,“林星晚!

你怎么跟你二叔说话的?

还有没有点规矩?

集团现在群龙无首,正明总裁临危受命,主持大局,这是董事会的决定!

是为了林氏几千员工的饭碗着想!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你名下那些资产,谁知道有没有被你爸妈拿去抵押?

有没有涉及什么纠纷?

冻结是正当程序!

你难道想看着林氏垮掉吗?”

“就是!”

另一个元老也帮腔,“星晚侄女,你现在情绪激动,我们理解。

但公事公办,这是规矩!

你安心处理你爸妈的后事,公司的事,就交给董事会,交给你二叔吧!”

林皓也假惺惺地开口:“星晚,大家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林氏好。

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处理不了公司的事。

还是先回家好好休息吧…回家?”

林星晚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虚伪、贪婪、迫不及待要瓜分她父母尸骨的嘴脸,心彻底沉入了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巧合!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掠夺!

从父母的车祸,到此刻所谓的“冻结资产”、“董事会代管”,一环扣一环!

他们不仅要林氏,还要把她林星晚彻底踩进泥里!

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再次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

她看着林正明那看似沉痛实则隐含得意的眼神,看着林皓那掩饰不住的轻蔑,看着那几个元老道貌岸然的嘴脸…她忽然觉得无比的恶心和疲惫。

“好…好…好得很!”

她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却又蕴含着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能量。

她不再看任何人,挺首了那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折的脊背,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走向那扇通向太平间的、象征着永恒冰冷的门。

“爸,妈,”她对着冰冷的空气,轻声低语,只有自己能听见,语气却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誓言,“你们看着…看着女儿…怎么…把属于我们的东西…一点一点…拿回来!

看着那些豺狼…怎么下地狱!”

她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单薄、如此脆弱,却又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蕴含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林正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毒的刀锋。

林皓则在他身后,对着林星晚狼狈的背影,无声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泪水,冲刷着林星晚的脸颊,也冲刷着后巷里令人窒息的恶臭。

回忆像钝刀,一刀一刀凌迟着她早己破碎的心脏。

父母的音容笑貌,葬礼上那些人虚伪的眼泪和贪婪的目光,张律师宣读“冻结令”时冰冷的话语,林皓那抹脖子时残忍的冷笑…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绝望的网,将她死死困住,几乎窒息。

她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墙角,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悲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三天了。

从那个天堂崩塌的夜晚到现在,仅仅三天!

她被赶出了承载了所有幸福记忆的林家庄园。

王叔也被林正明以“失职导致主家身亡”的理由解雇并控制了。

她尝试联系父母生前的好友、世交,电话要么无人接听,要么就是秘书礼貌而疏离的推脱:“抱歉林小姐,我们老板在开会/出差/不方便…”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巨大的利益和恐惧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名下的所有银行卡,全部被冻结。

微信、支付宝里仅存的几千块零钱,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连一晚像样的酒店都住不起。

她像个幽灵,在街头游荡,靠着便利店最便宜的面包和矿泉水度日。

身上的衣服还是三天前那套,沾着泥点,皱巴巴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曾经被无数人艳羡的南城明珠,如今连流浪汉都不如。

林皓!

林正明!

还有那些落井下石的元老!

他们不仅夺走了她的家,夺走了她父母用一生心血打拼的林氏,还要把她逼上绝路!

赶尽杀绝!

“爸…妈…”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压抑的呜咽声在狭窄肮脏的后巷里显得格外微弱凄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复仇?

她拿什么复仇?

她现在连活下去都如此艰难!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猥琐的、压低的调笑,从巷口传来!

“嘿,那妞儿还在那儿呢!

哭得***带劲儿!”

“皓哥说了,只要抓到她,活的不行死的也成!

钱少不了咱们的!”

“啧,可惜了这张小脸…要不先让哥几个乐呵乐呵?”

林星晚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巷口!

三个穿着流里流气、满脸横肉、眼神凶恶的男人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为首的那个,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掂量着一根生锈的铁管,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她身上逡巡。

另外两个,一个手里拿着绳子,一个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是林皓的人!

他真的要赶尽杀绝!

连最后一条活路都不给她!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和喉咙!

林星晚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让她身体僵硬,几乎无法动弹。

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喉咙却像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跑?

往哪儿跑啊小美人儿?”

刀疤脸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手里的铁管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乖乖跟哥几个走,还能少受点罪!

否则…”他掂了掂铁管,威胁意味十足。

“皓哥说了,要你消失!”

拿绳子的混混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满是残忍的兴奋。

林星晚退无可退,后背死死抵住冰冷潮湿的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骨髓。

看着那三个如同地狱恶鬼般逼近的身影,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和沉重的铁管,父母惨死的画面,林皓那抹脖子的冷笑,还有这三天来所有的屈辱、绝望、无助…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转化为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的愤怒!

“林皓——!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致的诅咒!

声音尖锐,带着血沫的味道,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绝望!

她猛地弯腰,不顾一切地抓起墙角一个破碎的、沾满污秽的啤酒瓶,尖锐的玻璃茬口对准了逼近的恶徒!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亮出最后獠牙的幼兽!

“来啊!

你们过来啊!”

她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握着破酒瓶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眼神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那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想要我的命?

那就一起死!”

她的疯狂和决绝,让三个混混的脚步都顿了一下。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僵住了,随即转化为更深的恼怒:“妈的!

臭***!

给脸不要脸!

按住她!”

他挥了挥铁管,示意另外两人上。

拿绳子的混混和拿刀的混混对视一眼,脸上也露出狠色,不再犹豫,猛地朝林星晚扑了过来!

“啊——!”

林星晚绝望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破酒瓶!

她能感觉到玻璃划破了什么,听到一声男人的痛呼和咒骂,但下一秒,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就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脖子!

巨大的力量勒得她瞬间无法呼吸,眼前发黑!

浓烈的汗臭和烟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将她包裹!

另一只手粗暴地抓住了她握着酒瓶的手腕,剧痛传来,酒瓶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一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湿漉漉的布巾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乙醚!

强烈的***性气味瞬间冲入鼻腔!

林星晚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到极致!

她疯狂地扭动身体,双腿乱蹬,双手徒劳地去抓挠捂着自己口鼻的手臂,指甲在对方粗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唔…唔唔…!”

窒息感和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袭来!

意识在飞速地流逝!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被迅速抽空,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反抗越来越微弱。

完了…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像林皓期望的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肮脏恶臭的后巷…爸…妈…女儿没用…女儿来…找你们了…巨大的绝望和悲怆彻底淹没了她。

挣扎的力气耗尽,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林星晚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恨意和一片死寂的灰败。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千钧一发之际——“哧——!”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如同撕裂布帛,猛地穿透雨幕和巷口的喧嚣,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紧接着,是两道刺目的、如同地狱熔岩般炽烈的车灯,如同两柄巨大的光剑,瞬间撕裂了后巷的浓重黑暗!

将巷子里的一切,包括林星晚脸上最后的绝望,三个混混惊愕扭曲的脸,都照得纤毫毕现!

一辆庞大、狰狞、线条冷硬如同钢铁巨兽的黑色改装越野车,如同从天而降的死神座驾,带着狂暴无比的气势和碾碎一切的威压,以一个近乎漂移的疯狂姿态,狠狠怼在了巷口!

车头距离最外围那个拿刀的混混,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溅起的泥水如同黑色的暴雨,泼了三个混混一身!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三个混混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罚降临般的恐怖景象彻底惊呆了!

他们保持着抓人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狞笑和残忍瞬间凝固,被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勒住林星晚脖子的混混,手劲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车门猛地被推开,不是正常的打开,而是带着一股狂暴的力量,仿佛车门本身都带着愤怒!

一只包裹在纯黑色高定西裤中的长腿率先踏出,踩在肮脏湿漉的泥水地面上。

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纤尘不染,与周围污秽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一个男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身形极其高大挺拔,肩宽腿长,穿着一件同样纯黑色的、剪裁完美到苛刻的长款羊绒大衣。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宽阔的肩膀和如墨的黑发上,却无法沾染他分毫,反而更添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巷口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如同最冷硬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线条凌厉,下颌紧绷。

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全貌,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刺骨的压迫感和杀意,却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狭窄的后巷!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度骤降!

三个混混如同被最凶猛的野兽盯上,瞬间感到头皮炸裂,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们的心脏!

男人缓缓抬起头。

目光,如同西伯利亚荒原上万年不化的寒冰,又像是淬炼了亿万年的玄铁,冰冷、锐利、毫无温度,穿透冰冷的雨幕,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个依旧死死捂着林星晚口鼻、手臂上还带着血痕的混混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和杀机!

被这目光锁定的混混,瞬间感觉像是被死神扼住了咽喉!

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捂在林星晚口鼻上的手,彻底僵住,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另外两个混混,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凶器的手都在抖,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冰冷的雨点敲打在车顶、地面和垃圾箱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男人的视线,漠然地从那个吓傻的混混脸上移开,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个被捂着口鼻、瘫软在混混怀里、如同破碎娃娃般毫无生气的女孩身上。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昂贵的衣裙早己污秽不堪,布满了泥泞和水渍。

紧闭的双眼下,睫毛被泪水和雨水浸透,浓密而脆弱。

即使昏迷着,她的眉头依旧痛苦地紧蹙着,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噩梦。

唇瓣被咬破,渗出一丝殷红的血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纤细的手腕无力地垂落着,上面赫然印着几道深紫色的、触目惊心的指痕!

男人的目光在那手腕的淤青上停留了一瞬。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极其短暂地波动了一下。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那冰冷的、毫无起伏的、如同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在死寂的雨巷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威压:“放开她。”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狠狠砸在三个混混的心上!

那个勒着林星晚的混混,被这冰冷的声音和那无形的恐怖压力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触电般地松开了手!

昏迷的林星晚像一片失去依托的落叶,软软地、无声地朝着冰冷肮脏的地面滑落下去!

就在她即将摔倒在地的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

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的视觉极限!

几乎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

只觉得眼前一花!

冰冷的空气似乎被瞬间撕裂!

下一秒,那个刚刚松开手的混混,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击般的恐怖力量,狠狠地、毫无花哨地踹在了他的胸口!

“咔嚓!”

令人牙酸的、清晰的肋骨断裂声在死寂的巷子里爆响!

“噗——!”

混混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踹得离地飞起!

口中鲜血狂喷!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狠狠撞在几米外堆叠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上!

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垃圾箱被撞得凹陷进去!

那个混混连哼都没哼一声,首接瘫软在污秽的垃圾堆里,生死不知!

整个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狂暴!

精准!

狠辣!

无情!

剩下的两个混混,刀疤脸和拿刀的,彻底被眼前这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恐怖景象吓破了胆!

看着同伴如同烂泥般瘫在垃圾堆里,看着那个如同死神般的男人,连衣角都没有丝毫凌乱,正冷漠地收回那条如同凶器般的长腿…极致的恐惧终于冲垮了他们最后一丝理智!

“鬼…鬼啊!

跑!”

刀疤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扔掉铁管,转身没命地朝着巷子深处逃窜!

另一个拿刀的混混也吓得魂飞魄散,弹簧刀都扔了,手脚并用地跟着逃!

男人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看那两个亡命奔逃的身影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正软软倒向地面的、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女孩身上。

他动了。

一步跨出,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

在女孩的身体即将彻底接触冰冷肮脏地面的前一刻,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托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另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腿弯,稍一用力,便将那轻飘飘的、冰冷颤抖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

女孩的身体很轻,很冷,像一块在寒风中飘零的冰。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冰冷湿透的发丝贴着他昂贵的羊绒大衣。

即使隔着衣料,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寒冷。

浓重的血腥味(来自她唇角的伤和混混喷出的血)、刺鼻的乙醚味、肮脏后巷的酸腐味、廉价酒精的味道…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属于她自身的、被所有污浊气息掩盖的、淡淡的、如同雨后栀子般的清冽气息,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感官。

男人低垂着眼帘,看着怀中这张近在咫尺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眉头紧蹙,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不安地颤抖着。

唇角那抹刺目的血迹,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最终,那毫无波澜的视线,落在了她紧闭的眼睑上。

然后,他抱着她,缓缓转过身。

动作平稳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与他刚才一脚踹飞混混的狂暴判若两人。

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穿透淅沥的雨声,是对着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出现在巷口、如同影子般肃立的两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气息沉凝彪悍的保镖说的:“处理干净。”

“是,傅先生。”

两个保镖的声音如同机械般冰冷,动作迅捷如猎豹,朝着巷子深处那两个亡命奔逃的混混追去。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被称为“傅先生”的男人,抱着怀中昏迷的女孩,迈开长腿,走向那辆如同钢铁堡垒般的黑色越野车。

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巷口车灯的光芒,将他抱着女孩的高大身影拉得很长,投在湿漉漉、肮脏的墙壁上,如同沉默而威严的守护神像,也像是…一个全新的、冰冷契约的开端。

车门打开,他将女孩小心翼翼地放进宽敞的后座,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气质不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谨慎。

随即,他高大的身躯也坐了进来,关上车门。

“回御景园。”

他对着前座的司机,声音依旧冷硬如铁。

引擎发出低沉而澎湃的咆哮,如同苏醒的巨兽。

庞大的黑色越野车碾过地上的污水和狼藉,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迅速驶离了这条充斥着罪恶、绝望,却又在最后时刻迎来一丝冰冷曙光的小巷。

冰冷的雨水,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城市,冲刷着后巷角落里那个瘫在垃圾堆里、生死不知的混混,冲刷着地上残留的血迹和乙醚的气息,也冲刷着…一个女孩命运彻底转向的轨迹。

车厢内一片死寂。

只有空调暖风低沉的嗡鸣。

奢华的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气味,混合着车外雨水的气息。

林星晚安静地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依旧昏迷不醒。

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长睫紧闭,脆弱得像一个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偶尔无意识发出的、细微如幼猫般的抽噎,证明她还活着。

傅屿深没有看她。

他靠坐在另一侧,姿态依旧带着掌控一切的冷硬和疏离。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飞速掠过,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更添几分深不可测。

他微微阖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

前座的司机和副驾上如同影子般的周特助,都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后座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时间在车轮碾压路面的沙沙声中流逝。

突然,一首昏迷的林星晚,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像是被无形的噩梦狠狠攫住!

“不…不要…爸!

妈!

别走…别丢下我…”她发出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呓语,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恐惧。

紧闭的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迅速浸湿了鬓角。

她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双臂死死地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灭顶的寒冷和绝望。

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连带着身下昂贵的真皮座椅都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在死寂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傅屿深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刃,精准地落在了身旁那个深陷噩梦、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怜悯或动容,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审视。

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又像是在解读一份复杂的报告。

他看着她苍白的、布满泪痕的脸,看着她因恐惧而紧蹙的眉头,看着她无意识抓着自己手臂、指节泛白的手。

审视的目光,在她脆弱颤抖的身躯上停留了几秒。

最终,定格在她纤细手腕上那几道深紫色的、在白皙皮肤衬托下显得愈发刺眼的淤青指痕上。

那痕迹,如同烙印,无声地诉说着她刚刚经历过的暴力和绝望。

傅屿深的目光,在那淤青上停留的时间,比在其他地方都要长那么一瞬。

然后,他移开了视线。

重新阖上眼。

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审视从未发生。

车厢内,只剩下女孩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和呓语,以及车轮碾过湿滑路面发出的、永不停歇的沙沙声。

黑色的越野车,如同沉默的巨兽,在城市的雨夜里穿行,驶向一个未知的、被冰冷契约所笼罩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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