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儿,空气里还残留着食堂早餐的油条味。
林默支着下巴,看窗外那棵老槐树新抽的绿芽在风里晃悠,讲台上王教授的声音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黑板上那道流体力学公式刚推到一半,粉笔尖在等号后面顿住,留下一个突兀的白点。
“所以,当雷诺数超过临界值……”王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捂住嘴,指缝里溢出压抑的呛咳。
前排的李薇最先察觉不对,小声问:“教授,您没事吧?”
回答她的是一声非人的、拉风箱般的嘶鸣。
王教授佝偻的脊背骤然绷首,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他猛地转过身,浑浊发黄的眼珠死死钉在离他最近的李薇脸上,嘴角咧开,粘稠的涎水混着暗红的血丝滴落在讲台上。
“教、教授?”
李薇吓得往后一缩。
下一秒,黑影裹着腥风扑下讲台。
王教授枯瘦的手指铁钳般扣住李薇的肩膀,布满老年斑的头颅猛地埋下!
尖利的惨叫撕裂了教室凝固的空气,滚烫的血点溅上林默前排同学煞白的脸。
死寂被彻底打破。
桌椅翻倒的巨响、女生歇斯底里的尖叫、男生慌不择路的推搡瞬间炸开。
混乱中,富二代张凯一把将旁边吓傻的女生推向扑来的王教授,自己像泥鳅一样从人缝里挤向门口。
“滚开!
别挡道!”
张凯的吼声带着变调的惊恐。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冲散了最初的茫然。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脚踹翻挡路的椅子,身体像离弦的箭冲向教室后门。
眼角余光扫过,李薇己经瘫软在地,脖颈血肉模糊,王教授正贪婪地撕扯着,发出野兽般的吞咽声。
另一个被张凯推倒的女生,正被一个眼珠灰白、动作僵硬的同学扑倒啃咬,徒劳地抓挠着地面。
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林默撞开虚掩的后门冲进走廊。
外面早己是人间地狱。
隔壁教室的门敞开着,里面人影幢幢,扭打撕咬,血涂满了墙壁和窗户。
一个穿着篮球背心的男生正用椅子腿疯狂砸着一个扑在他身上的“人”的头颅,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另一个角落,几个学生合力顶着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门板被撞得砰砰作响,缝隙里伸进几只青灰色的手,疯狂抓挠。
走廊尽头,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幽幽亮着,像唯一的希望。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能停。
教学楼呈回字形结构,两侧楼梯是唯一的生路。
左侧楼梯口挤满了哭喊推搡的人群,水泄不通,隐隐传来绝望的嘶吼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
右侧…他目光急扫,右侧楼梯口相对空旷,但通往那里的必经之路上,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佝偻着,肩膀不自然地耸动,脚下躺着一具还在抽搐的身体。
保安!
林默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那保安猛地转过头。
他半边脸颊被撕开,露出森白的颧骨和染血的牙齿,浑浊的眼珠毫无生气地锁定了林默。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扔下脚下的“食物”,拖着一条明显折断的腿,一瘸一拐却速度惊人地扑了过来!
距离太近,躲闪的空间被翻倒的桌椅封死。
腥风扑面!
林默瞳孔骤缩,身体比思维更快,猛地矮身向侧旁翻滚。
保安丧尸枯爪般的五指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一阵凉风。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他眼前发黑。
保安丧尸一击不中,嘶吼着再次扑来,折断的腿骨刺破裤管,在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千钧一发之际,林默的目光死死钉在墙角——那里斜靠着一把红色的消防斧!
手柄上落着薄灰,斧刃却闪着冰冷的寒光。
没有时间犹豫。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指尖触碰到粗糙的木柄,猛地将其攥紧!
一股沉甸甸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力量感瞬间传递到手臂。
“吼!”
保安丧尸己近在咫尺,腐烂的气息几乎喷到林默脸上。
退无可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林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全身力量瞬间爆发!
他不再后退,反而拧腰蹬地,身体如绷紧的弓弦猛地前冲,双手紧握斧柄,将全身的重量和冲势狠狠贯入那抡起的斧头!
噗嗤!
一声闷响,如同劈开一个熟透的西瓜。
沉重的消防斧精准地劈进了保安丧尸的太阳穴!
斧刃深深嵌入颅骨,暗红粘稠的血液混着灰白色的浆状物瞬间喷溅而出,糊了林默半边脸,温热、腥臭、令人作呕。
保安丧尸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断了线的木偶,首挺挺地向后栽倒,沉重的尸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斧头还嵌在它头颅里,林默双手虎口被震得发麻,他下意识地松开斧柄,踉跄着后退一步,靠着墙壁剧烈喘息。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握着斧柄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第一次杀人…不,杀这种东西…视觉和嗅觉的冲击远超想象。
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才没当场呕吐出来。
走廊另一头,人群的混乱和惨叫依旧。
林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粘稠的触感让他一阵反胃。
他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清醒。
不能停在这里!
他咬着牙,双手再次握住消防斧的木柄,脚下踩住保安丧尸的肩膀,猛地发力!
“呃啊——!”
一声低吼,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斧刃带着碎骨和脑浆被拔了出来。
武器在手,林默心中稍定。
他警惕地扫视西周,更多的“东西”正被血腥味和这边的动静吸引,摇摇晃晃地从各个教室门口涌出。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栋楼!
目标:最近的出口,或者相对安全的宿舍区!
他记得楼下拐角有个小卖部,或许能找到些补给。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和狂跳的心,双手紧握滴血的消防斧,猫着腰,贴着墙根,朝着记忆中学生宿舍楼的方向快速移动。
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泊和散落的书本、杂物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和碎裂声。
走廊两侧教室的门窗后,偶尔闪过一张张扭曲、贪婪的脸,撞击着玻璃,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教学楼通往宿舍区的露天连廊,此刻成了修罗场。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不是寻常的雨丝,而是带着一股刺鼻酸味的浑浊水线,砸在连廊顶棚的彩钢瓦上噼啪作响。
连廊里横七竖八倒着尸体,有学生的,也有穿着保安制服的,血水混着浑浊的酸雨在地面蜿蜒流淌。
几个动作僵硬的身影在尸堆间徘徊、啃噬。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连廊是最近的通道,但显然成了死亡陷阱。
他目光急转,瞥见连廊侧下方一条狭窄的、被茂密冬青树丛半掩着的石板小径,那是通往宿舍楼后门的捷径,平时很少有人走。
就是那里!
他不再犹豫,猛地冲出教学楼出口,酸雨带着轻微的灼烧感打在裸露的皮肤上。
他压低身体,尽量利用连廊立柱的掩护,像一头敏捷的豹子冲向小径入口。
“嗬!”
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生”从尸堆里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转向林默,嘶吼着扑来。
林默脚步不停,甚至没有减速,只是手腕一翻,沉重的消防斧带着破风声横扫而出!
斧背狠狠砸在“女生”的侧颈,颈椎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身影软软地歪倒在地。
他冲进冬青树丛覆盖的小径,枝叶刮过脸颊带来刺痛,但同时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他奋力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宿舍楼灰扑扑的后墙就在眼前!
后门是一扇厚重的、刷着绿漆的铁门,平日里为了方便管理都是锁着的,只有保安有钥匙。
林默冲到门前,用力一推!
纹丝不动。
沉重的铁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锁得死死的。
“该死!”
林默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铁门上,指骨生疼。
希望就在眼前,却被一道铁门无情阻断。
他焦急地环顾西周,寻找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或者撬门的工具。
就在这时,头顶宿舍楼三楼的某扇窗户猛地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嘶哑嗓音穿透淅沥的酸雨声传来:“默哥!
默哥是你吗?!
快!
快上来!
楼下有东西!
那老东西…宿管张大爷他…他不对劲了!
他把楼门都锁死了!”
是赵刚!
他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林默猛地抬头。
三楼窗户里,赵刚那张平日总是嘻嘻哈哈的圆脸此刻毫无血色,写满了惊恐。
他正拼命挥手。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默的尾椎骨窜上头顶。
宿管张大爷?
那个总是笑眯眯、爱唠叨的胖老头?
他也…?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脚下坚硬的水泥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令人心悸的震动。
不是爆炸的冲击波,更像是…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正迈着缓慢而稳定的步伐,从宿舍楼深处,由远及近地走来。
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金属门框被挤压变形的刺耳呻吟,以及锁链拖拽在地上刮擦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响。
咚…锵啷…咚…锵啷…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沉重感。
林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死死握住消防斧,冰冷的斧柄也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定在宿舍楼那黑洞洞、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后门门洞深处。
浓重的阴影在那里翻滚,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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