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之谜我被迫顶替嫡姐入宫为妃。皇帝夜夜召我侍寝,却次次赐下避子汤。
阖宫都笑我是承宠的玩意儿,连奴才们都敢克扣我的日常用度。
直到那日皇后当众揭穿我冒名顶替的死罪。帝王碾碎药碗将我搂入怀中:“她若真是替身,
朕何必亲手熬这碗避子药。
2 寒夜抉择他颤抖着抚过我肩头旧疤:“当年为朕腕骨疗伤的小医女,你以为朕认不出?
”寒夜子时,窗外的北风啮咬着窗棂,纸隙间泄出凄厉的呜咽。
沈府角落那间最偏僻、最阴冷的厢房里,连空气中都凝滞着刺骨的寒意,
仿佛连呼吸都会结冰。我垂着头,视线死死钉在脚下冰冷泛着青光的砖缝上。
膝盖骨早已被地面坚硬的寒气浸透,针扎似的痛楚顺着腿骨一路蔓延上来,几乎要冻裂骨髓。
身前,炭盆里零星跳着几粒暗红的火星,微弱的热气甚至穿不透我单薄的裙裾。
主母陈氏端坐在椅子上,织锦缎袄子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金线在炭火的余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知微,”她的声音像浸过冰水,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碾碎一切的重量砸下来,“宫里的旨意,明日卯时,抬你入宫。
”我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像堵了块烧红的烙铁,灼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一阵阵发黑,
嫡姐沈知月那张苍白绝望的脸,还有她临死前死死攥着我手腕时指甲嵌入皮肉的触感,
又一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她咳出的血溅在我的手背上,滚烫的,
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腥气。
“知微……替我……替我活下去……替我……恨他们……”那声音如同附骨之疽,
日夜在我耳畔萦绕。“母亲……” 我艰难地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姐姐她……是病殁的!我……我怎能……”“住口!” 陈氏厉声截断,
保养得宜的脸上骤然覆满寒霜,眼神锐利如刀,“沈知月已经死了!明日从这府门抬出去的,
只能是‘沈知月’!你想让整个沈家给她陪葬不成?”她霍然起身,
厚重的裙裸带起一阵冷风,拂过我的脸颊,“想想你那个不成器的爹!想想你娘!
想想你弟弟!他们可都在刑部大牢里熬着呢!沈家满门的命,此刻就系在你一人身上!
”“承宠”二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得我浑身一颤。入宫?
顶着沈知月的名?去伺候那个传说中冷酷暴戾、视人命如草芥的年轻帝王?
这念头本身就像一场永无尽头的噩梦。可陈氏口中那些人——爹、娘、弟弟,
他们在阴暗牢狱中受苦的身影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恐惧和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想明白了?”陈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掌控一切的残忍快意。她下巴微抬,
旁边的管事嬷嬷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沉甸甸的、触手冰凉的东西塞进我僵直的手中。
那是一枚玉簪。通体莹白,簪头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这是沈知月生前最心爱的物件,
也是沈家嫡女身份的象征。玉质温润,此刻却冰得像一块寒铁,冻得我指尖发麻,
那股寒意顺着血脉直钻进心底。“拿着它,”陈氏的声音像淬了冰,“从今往后,
你就是沈知月。给我牢牢记住!”……3 深宫初入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
雪粒子打着旋儿落下,砸在脸上生疼。
我被几个面无表情的宫人塞进一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里。轿帘放下,
隔绝了外面沈府朱漆剥落的大门,也隔绝了我过去十六年卑微如尘的生命。轿子颠簸摇晃,
如同我沉浮不定的命运。外面是宫人们低低的、毫无情绪的交谈声,
混杂着靴子踩在薄雪上的吱嘎声,像一首通往未知深渊的送葬曲。
我死死攥着袖中那枚冰冷的凤头玉簪,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柔软的肉里。不知过了多久,
轿身猛地一顿,停了下来。轿帘被掀开一角,一股更凛冽、更森严的寒气扑面而来,
带着宫墙深处特有的、混合着檀香和尘埃的沉重味道。“沈小主,到了。
”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我被搀扶着下轿,双腿僵硬麻木,险些栽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勉强站稳,抬头望去。眼前是高耸得令人晕眩的朱红宫墙,连绵不绝,
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灰蒙蒙的天空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墙头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更添了几分肃杀。正中是巨大的宫门,黑沉沉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三个鎏金大字在雪色中反射出刺目的冷光——长信门。
我跟着引路的太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宫门。脚下的积雪被踩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空旷寂静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刺耳。穿过一道道同样森严的宫门,
绕过无数条长得望不到头的回廊。廊檐下挂着的冰棱,如同倒悬的利剑,森然欲落。
偶尔有穿着同样服色的宫人垂首匆匆而过,像一个个无声的幽灵,连脚步声都轻得几不可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最终,
我被引到一处偏僻的宫苑前。门楣上挂着一块半新不旧的匾额——缀霞轩。院子不大,
几株光秃秃的老树在寒风中抖索着枯枝,角落里堆着尚未扫净的残雪。殿内空旷而寒冷,
陈设简单得近乎寒酸。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灰尘气息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几个分配给我的宫女太监垂手立在殿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木偶。
“沈小主,您先歇着。”引路太监的声音依旧平板,躬身告退,“奴才这就去复命了。
”殿门被轻轻带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声音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落下,
将我彻底困在了这金碧辉煌的樊笼里。我独自站在冰冷空旷的殿中央,环顾四周。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压抑得没有一丝缝隙。殿内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沉重而艰难。
袖中那枚玉簪的冰凉触感再次传来,提醒着我背负的枷锁和脚下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沈知月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沈知月”。我缓缓抬手,抚上冰冷的凤头玉簪,
指尖触到簪体上那微不可察的、属于沈知月常年佩戴留下的细碎划痕。冰冷的触感渗入肌肤,
直抵心底。窗外,寒风卷着雪沫,一下下扑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像极了姐姐临终前那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咳嗽声。
“替我……活下去……”那微弱的声音再次在死寂的殿内响起,带着血沫的腥气。活下去?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顶着死人的名头,我拿什么活?我闭上眼,
一股深重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头顶。
4 冷宫承宠日子在缀霞轩的冷寂里缓慢爬行,如同冻僵的蛇。宫里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
总是不期然地撞进来,砸得人心头发颤。“听说了吗?昨儿夜里,陛下又召幸了缀霞轩那位!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兴奋与轻蔑的声音从半开的殿门外飘进来,
是负责洒扫庭院的粗使宫女小翠。“又是她?”另一个声音接口,是管茶水的小太监小福子,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这都第几回了?
连着……得有七八天了吧?”“可不是嘛!”小翠的声音拔高了一点,随即又警觉地压低,
“天天宣召,天天赐汤,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啧啧,承宠又如何?不过是个替身玩意儿,
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那避子汤啊,一碗不落,陛下身边的苏公公亲自盯着灌下去的!
”“嘘!小声点!”小福子连忙制止,“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不过……”他话锋一转,
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凉薄,“陛下这心思,可真是琢磨不透。宠得这么勤,
却连个子嗣都不肯给留,可不就是……”后面的话被一阵心照不宣的嗤笑声淹没了。
我坐在内殿临窗的矮榻上,手里捧着一卷摊开的、早已凉透的旧书,指尖冰冷。
那些字迹在眼前模糊晃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殿内没有烧炭火,寒气从四面八方渗进来,
穿透并不厚实的夹棉宫装,冻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冷。膝盖上盖着一条薄毯,
是姐姐沈知月生前用过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如今只剩下挥之不去的、冰冷的霉味。避子汤。那三个字像烧红的铁钎,反复烫烙着我的心。
每一次侍寝。每一次,在龙涎香浓烈得令人窒息的龙榻上,
在帝王那双深不见底、喜怒难辨的眼眸注视下,承受着他或冰冷或炽热的掠夺。每一次,
筋疲力尽之后,不等天色放亮,总会有一个面白无须、眼神刻板如同石雕的老太监——苏海,
悄无声息地端来一碗浓黑的药汁。那药的气味极其独特,
苦涩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感。
我曾偷偷学过几年粗浅的草药辨识,
能勉强分辨出其中几味:红花、麝香、牛膝……无一不是虎狼之药,专为绝断女子根本。
“沈小主,请用药。”苏海的声音永远那么平淡无波,毫无起伏,像是设定好的机关。
没有选择。不能犹豫。我只能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注视下,接过那沉甸甸的玉碗。
碗壁冰凉,药汁却烫得灼手。屏住呼吸,仰头灌下。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液体滑过喉咙,
一路烧灼下去,在腹中翻搅起令人窒息的绞痛。那苦涩和腥气直冲天灵盖,
每一次都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而那个男人,那个赋予我这场酷刑的男人,
新朝的年轻帝王——萧彻,往往只是随意地披着明黄色的寝衣,慵懒地倚在龙榻上,
或者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雕花窗棂前,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他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异常挺拔,却也异常疏离。他从不回头看我喝药,
也从未对那碗药说过只言片语。仿佛那只是每日清晨例行的洗漱,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仿佛我这个人,连同这碗药,都不过是这深宫漫长夜里一个转瞬即逝的影子,
不值得他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
“替身玩意儿……”殿外宫女刻薄的嗤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心口像是被钝刀子缓慢地切割着,疼得麻木。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痕,
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只有一股冰冷的、沉重的屈辱感,沉甸甸地压在胸腔里,
堵得人喘不过气。窗外的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雪粒子又开始沙沙地敲打着窗纸。
殿内更冷了。我下意识地将薄毯往身上裹紧了些,却依旧抵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这寒意,一半来自这冰冷空旷的宫殿,另一半,则来自心底那片再也无法捂热的荒芜。
“小主……”一个怯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我的贴身宫女菱香。她端着一个不大的铜盆,
盆里只有几块小小的、烧得半黑的红萝炭,火星微弱,根本散不出多少热力。
她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微微哆嗦着,“内务府……内务府那边说,
这个月的份例……份例炭火紧,
只给了这些……说是让咱们先凑合着用……”我看着那盆里可怜巴巴的几块炭,
再看看菱香冻得发青的脸颊。连份例里的炭火都敢明目张胆地克扣了。这宫里的风,
真是刮得比刀子还快,踩低捧高的嘴脸,也露得比什么都迅速。“放下吧。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陌生的疲惫。连一丝愤怒的力气似乎都提不起来了。
菱香小心翼翼地将炭盆放在屋子中央,又用火钳拨弄了几下,
试图让那点可怜的火星燃得旺些。微弱的红光映着她担忧的眼睛。“小主,
您别往心里去……”她低声劝慰,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陛下……陛下还是看重您的,
不然也不会……”“看重?”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目光落在那盆微弱的炭火上,“是啊,看重得连炭火都不够烧了。
” 那碗浓黑苦涩的药汁似乎又在喉咙里翻涌起来,带着毁灭的气息。菱香张了张嘴,
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出来,默默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殿门。殿内重新陷入死寂,
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那点可怜的热气,很快就被无边的寒意吞噬殆尽。
我蜷缩在冰冷的矮榻上,将脸深深埋进那条带着霉味的薄毯里。
毯子上似乎还残留着姐姐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草药和绝望的、令人心碎的味道。承宠?
玩物?替身?指甲再次狠狠掐进掌心,这一次,尖锐的刺痛感清晰地传来。沈知月,
你让我替你活。可这样活着,和被凌迟处死,又有什么区别?5 暖阁惊变长乐宫的暖阁里,
地龙烧得极旺,暖融融的空气中浮动着清雅的梅香和甜腻的点心香气,
与缀霞轩的冷寂如同两个世界。皇后今日兴致颇高,召集了几位位份较高的妃嫔赏梅品茶。
我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低垂着眼睫,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身上的宫装是入宫前陈氏匆匆备下的,料子虽不算太差,但颜色是略显老气的藕荷色,
式样也是最普通的,混在一群衣着光鲜、环佩叮当的妃嫔中,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即便如此,
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依旧像带着倒刺的钩子,时不时地扫过来,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轻蔑和探究。“沈妹妹瞧着气色不太好,
” 坐在皇后右手边的淑妃率先开口,声音温婉,眼神却锐利如针,
她拈起一枚精致的梅花糕,并未入口,只是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拨弄着,
“可是缀霞轩那边……住不惯?也是,听说那地方偏远,冬日里怕是冷得紧吧?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位穿着桃红宫装、容貌娇艳的丽嫔便掩口轻笑:“淑妃姐姐说笑了。
沈妹妹如今可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儿,连着多少日承宠了?陛下怎会舍得让妹妹受冻?
怕是妹妹……夜夜辛劳,不得安寝,这才显得憔悴了些?” 她刻意咬重了“辛劳”二字,
眼波流转间满是促狭的恶意。暖阁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心照不宣的嗤笑声。
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死死掐住掌心,
用那尖锐的痛楚来维持表面的平静。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留下深深的印痕。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些带着刺的目光,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得体的、谦卑的笑容,
却僵硬得如同冻住的面具。“多谢淑妃娘娘、丽嫔娘娘关心,” 我的声音干涩,
努力维持着平稳,“缀霞轩很好,臣妾……习惯了。”“习惯?” 一直端坐上首,
慢条斯理拨弄着腕间翡翠佛珠的皇后终于抬眼,目光平静无波,
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令人无所遁形的力量,缓缓落在我身上。她的声音不高,
却让暖阁里瞬间安静下来。“沈知月,”她清晰地叫出那个不属于我的名字,“本宫记得,
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陛下待你,恩宠有加。只是……”她顿了顿,
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平坦的小腹,“这子嗣之事,关乎国本,也是后宫姐妹们的期盼。
你可曾……有所感应?”暖阁里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如同无数根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