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桥上的血色初遇跨江大桥的护栏在撞击中拧成扭曲的金属麻花,林默站在连环车祸的废墟里,战术靴碾过碎玻璃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救护车的蓝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却照不进那双浸过十年战火的眼睛——三天前刚从卡萨尔难民营的撤离点回国,行李箱里还塞着没来得及清洗的手术衣,袖口那片暗红的血渍,在安检仪下曾被误认为危险标记。
“腹腔穿刺阳性,血压60/40,肝破裂大出血!”
穿白大褂的本地医生对着对讲机嘶吼,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纸,“没有手术室,转运至少西十分钟,风险太大……”林默没听完。
他蹲下身时,膝盖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在桑加维迫击炮轰炸中留下的纪念品。
指尖划过伤者膨隆的腹部,触感像在卡萨尔难民营摸到被RPG炸开的内脏,温热的液体透过布料渗出来,在柏油路上晕开深色的花。
右手从背包侧袋抽出改装过的战术剪刀,金属表面还留着弹痕。
这原本是神经外科的显微剪,被他在战地磨去尖端棱角,既能剪断缠绕伤员的铁丝网,也能精准划开皮肤而不伤及深层组织。
“让开。”
他开口时,嗓音带着沙漠风沙磨过的沙哑,惊得盘旋的海鸥猛地拔高。
穿白大褂的医生愣住的瞬间,剪刀己经划开伤者的牛仔裤。
布料撕裂的声响里,林默扯下脖子上的止血带——那是用卡萨尔难民营的枣红色布条自制的,边缘还留着他用牙齿咬过的齿痕。
他绕着伤者右腹股沟勒紧,力道精准得像在战区练习过千百遍,随即用圆珠笔芯撑开股动脉,另一只手抓起急救包里的普通丝线。
没有血管缝合器,没有显微镜,甚至没有足够的照明。
林默的拇指压住动脉破口,凭触感在颠簸的救护车旁打了个战地最粗暴的“三叠结”——这是他在桑加维瘟疫区发明的技法,当时为了给感染病毒的村民止血,连消毒酒精都找不到,只能用煮沸的雨水冲洗器械。
“你疯了?!”
白大褂医生的尖叫混着伤者的***炸响,“没签同意书,没消毒,这是违规操作!
出了问题谁负责?”
林默没抬头。
他的睫毛上落了点清晨的露水,视线却稳如磐石。
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处的疤痕——那是十年前第一次上战场,给中枪的战友取弹片时被骨茬划破的。
此刻他正用同样的指法,将第三根丝线穿过肝门静脉的破口,动作快得产生残影。
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小女孩被卡在变形的后座,额角的血珠正滴落在奥特曼玩偶的彩色盔甲上。
孩子的哭声很微弱,像桑加维难民营里那些饿极了的婴儿,这比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让人揪心。
“那边,优先处理脑外伤。”
他朝护士抬下巴,声音平稳得像在说天气。
指尖的丝线突然绷紧,他俯身贴近伤者的颈动脉,温热的呼吸扫过对方沾着血污的皮肤。
当计数到第15次脉搏时,最后一根丝线结扎完毕,伤者的血压终于在监护仪上跳到80/50。
林默首起身时,后腰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
左手下意识按向手腕——那里没有手表,只有一道浅疤,是三年前被弹片划伤的,阴雨天会准时发作,像个忠诚的老战友。
“我是仁和医院急诊科的陈明。”
白大褂医生终于找回声音,语气里的审视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你哪个单位的?
有医师资格证吗?”
林默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入职通知书,风一吹,纸张边角卷起来,露出“仁和中心医院创伤外科”几个字。
墨迹被雨水洇开一点,像他行李箱里那件手术衣上的血渍。
他没回答资格证的问题,三年前在卡萨尔撤离时,所有证件都随着被炸飞的帐篷化为灰烬。
转身走向那辆变形的轿车时,战术靴踩过积水,倒映出天边渐亮的鱼肚白。
这是他回国后,第一个没有枪声的黎明。
桥栏外的江面上,货轮的汽笛声悠长地响起,不像战区的炮火那样刺耳,倒有点像桑加维难民营里,护士们用来安抚伤员的口琴声。
车门被撞得凹进去,像块被揉皱的锡纸。
林默观察三秒,突然抬脚踹向B柱下方——这是他在拆弹部队学的技巧,能在不伤及内部的情况下扩大救援空间。
金属***着变形的瞬间,他看见小女孩怀里的奥特曼少了条胳膊,和自己左小臂那道贯穿伤留下的疤痕有点像。
“别怕。”
他说话时,刻意放软了语气,像在卡萨尔哄那些怕打针的孩子,“我叫林默,是医生。”
小女孩的哭声顿了顿,血糊糊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的袖口。
那力道很轻,却让林默的指尖猛地一颤——三年前在桑加维,最后那个死去的男孩,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首到体温彻底变冷。
救护车的蓝光还在旋转,把江面上的雾气染成诡异的蓝。
林默小心翼翼地解开卡住女孩的安全带,忽然注意到她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和仁和医院附属中学的标志一模一样。
三天后他要去报到的医院,原来离这里这么近。
“能走吗?”
他托着女孩的腋下,感受着那轻飘飘的重量。
小女孩摇摇头,却倔强地把断了胳膊的奥特曼往怀里按了按。
林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扯下背包里的三角巾,灵巧地折成简易悬带,把玩偶固定在女孩胸前:“这样就不会掉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混杂着更多救护车的呼啸。
陈明医生跑过来,看着被林默处理过的两个伤员,表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你……真的是仁和医院的?”
林默刚要说话,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欢迎回家,夜莺。”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在战场突然遭遇伏击。
左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道旧伤的疤痕,在清晨的凉意里开始发烫。
江风卷着水汽扑过来,带着咸腥的味道,竟和卡萨尔难民营外的红海气息有几分相似。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被朝阳染成金红,大桥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林默望着远处林立的高楼,突然觉得这场回国后的初遇,或许不是意外。
就像十年前踏入桑加维的那个清晨,空气中除了硝烟,还藏着别的什么味道——危险的,带着獠牙的,专属于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