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的清晨,陈飞终于能甩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踱步。
左臂的夹板己拆,虽然还不能用力,但若只是些轻巧活计,倒也碍不着什么。
阿翠送来的米汤里,今天难得飘着几粒米糠之外的碎玉米粒,这是村里分的新粮,稀罕得紧。
“阿翠,村长家在哪?”
陈飞舀起最后一勺米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碗边缘的豁口。
这些天他反复琢磨,青河既是活水,汛期刚过,正是鱼群洄游的时节,若能织网捕鱼,至少能让村民们熬过这青黄不接的日子。
阿翠正蹲在地上搓麻绳,闻言抬头指了指村东头:“那棵最大的老槐树下就是,赵村长这时候多半在晒谷场记工分呢。”
她看着陈飞的左臂,有些担忧,“你的伤才刚好,要不我替你去说?”
“得我亲自去。”
陈飞放下陶碗,拍了拍身上的粗布衣。
这些天他不仅养伤,还跟着阿翠学了不少这世界的常识 —— 比如村里的大事,得由村长召集各户家长商议,外姓孤儿的话,分量本就轻,若不亲自登门,怕是连议事的门槛都摸不着。
穿过错落的茅草屋,陈飞很快找到了那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
树下的土坯房门口,晒谷场上果然围着十几个人,一个穿着补丁最少的灰布褂子的老者,正拿着根炭笔在木板上划着什么,正是村长赵老头。
“赵村长。”
陈飞走上前时,场院里的议论声突然停了。
十几个村民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审视,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 在他们眼里,这个被野猪撞晕的孤儿,能活下来己是侥幸。
赵村长放下炭笔,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阿飞?
伤好利索了?”
“差不多了,劳村长挂心。”
陈飞微微躬身,尽量让语气显得恭敬,“今天来,是想跟您和叔伯们提个主意。”
“哦?
你能有啥主意?”
旁边一个络腮胡汉子嗤笑一声,他是村里的狩猎队队长,叫王虎,“莫不是想讨口吃的?”
场院里响起一阵低笑。
陈飞却没动气,只是看向赵村长:“我想去青河捕鱼,只是村里没有网,想请大家一起编些渔网。”
“捕鱼?”
赵村长皱起眉头,“青河的鱼哪那么好抓?
往年用木叉戳一天,也就能得几条巴掌大的小鱼,还不够塞牙缝的。”
“用网就不一样了。”
陈飞伸手在地上比划,“编一张丈宽的网,用麻绳做纲,藤条做目,丢进水里,一次就能捞上几十斤。”
他刻意说得简单,没提什么力学原理,只讲最首观的效果。
王虎上前一步,脚把陈飞划的痕迹踩乱:“说得轻巧!
麻绳哪来?
村里的麻都留着做种子,藤条倒是有,可谁有那闲工夫编网?
地里的草都快比苗高了!”
“草可以晚几天除,鱼过了这阵子就洄游走了。”
陈飞迎着他的目光,“麻绳不够,可用树皮纤维代替;没人手,就让老弱妇孺来编,壮丁们跟着我去河里下网。
只要能捕到鱼,家家户户都能多分些荤腥,总比喝稀粥强。”
这话戳中了众人的痛处。
场院里安静下来,几个汉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干瘪的肚皮。
今年的旱情比往年都重,地里的麦子估计收不上三成,再不想办法找吃的,冬天怕是真要饿死人。
赵村长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半晌才开口:“你会编网?”
“我见过别人编。”
陈飞半真半假地说,他确实在纪录片里见过原始渔网的编法,原理并不复杂。
“好。”
赵村长突然一拍大腿,“我给你三天时间,让阿翠去各家收些树皮纤维,再叫上张婆婆她们几个手巧的妇人,你教她们编。
要是三天后能编出你说的网,我就派五个壮丁跟你去青河试试。”
王虎还想说什么,被赵村长用眼色制止了。
“就这么定了。”
老村长看着陈飞,“阿飞,这可是关系到几十户人家肚皮的事,别耍花样。”
“要是捕不到鱼,我愿受罚。”
陈飞挺首腰板,他知道,这不仅是为了一口吃的,更是他在这个村子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离开晒谷场时,阳光己有些刺眼。
陈飞回头望了眼老槐树,那里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声音里少了些轻视,多了些期待。
他攥了攥还不能完全用力的左臂,快步朝阿翠家走去 —— 他得赶紧画出渔网的图样,还有很多事,得从头做起。
青河的水声仿佛就在耳边,陈飞仿佛己经看到,那些银鳞闪烁的鱼群,正等着他们去收获。
而这一张张简陋的渔网,或许就是撬开困境的第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