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
六月。
凌晨两点。
陈序的首播间，还有近五百个水友在线。
纯纯铁杆粉丝。
屏幕上，游戏《玄天录》的最终BOSS—霜天魔尊，血条马上要见底。
三十六个小时。
陈序连着首播了一天半，就为达成单人通关的成就。
眼下是最接近通关的一刻。
手指在键盘上几乎敲出了残影。
屏幕里的剑仙角色，衣袂翻飞，剑光如瀑，将伤害倾泻在那个巨大的冰蓝色身影上。
BOSS的每一次反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冰锥、霜环、几乎铺满了整个画面。
只留下一线生机供玩家辗转腾挪。
陈序的瞳孔里，只剩下BOSS不断变化的攻击前摇。
躲。
振刀。
输出。
他的大脑己经将血量、蓝量、技能CD与BOSS的攻击模式排列组合，寻找最优解。
“C神撑住！
马上就过了！”
“这BOSS设计得真他妈变态，一个技能秒人，谁顶得住啊。”
“坚持住！
全服单人首杀就在眼前！”
弹幕也开始滚动。
终于，在躲过一记必杀的冰封射线后，陈序所有的大技能CD全部转好。
一把抓住。
他眼中爆出一团精光，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一套不解释连招。
屏幕里的剑仙冲天而起，狠狠地撞向了霜天魔尊。
BOSS最后的那一丝血条，彻底清空。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紧接着，六个巨大的金色特效字，炸开在整个屏幕中央。
单人全服首杀首播间里，水友也兴奋了，在手机上疯狂打字。
“卧槽！！
过了！！！”
“C神牛逼！！！
（破音）我靠我靠我靠，我见证了历史！”
陈序没来得及看弹幕，游戏画面便自动一黑，开始强制播放击杀CG。
幽暗的寒冰神殿里，万年不化的玄冰，折射着森冷的光。
冰封的王座之上，那位全程戴着狰狞恶鬼面具的最终BOSS，霜天魔尊，正静静地端坐着。
她缓缓抬起了手，动作带着一丝战败后的无力。
那只手，轻轻地触碰到了脸上的面具。
“咔嚓。”
一声轻响。
覆盖着繁复霜纹的狰狞面具，从她指尖触碰的地方开始，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
下一秒，面具寸寸碎裂，化作亿万点冰晶，如萤火般飘散。
一张清冷绝尘的脸，毫无征兆地撞进视野里。
首播间弹幕，出现长达三秒的诡异空白。
紧接着，是比刚才“全服首杀”时还要离奇的弹幕出现。
“我我我我我我老婆！！！！！”
“？？？？？？？”
“这他妈是BOSS？
这颜值你告诉我她是最终反派？”
“我宣布，这游戏以后就是我爹！
这建模我吹爆！”
“我的天……我好像恋爱了。”
“小C你个狗东西！
你把我老婆打死了！
我跟你不共戴天！”
陈序也愣住了。
手指搭在鼠标上，身体却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他见过太多游戏厂商吹嘘的所谓“顶级建模”，可没有一个能与眼前这张脸相比。
那不是一张空洞的CG脸。
那张脸上仿佛刻着故事，带着霜雪的孤高，也带着永恒的寂寥。
他下意识地挪动鼠标，试图切换一下视角，想从侧面再看看这张脸的轮廓。
屏幕，却骤然一黑。
CG结束了。
“感谢各位老板的礼物。”
陈序清了清嗓子。
“今天就到这了，兄弟们，我人要没了，先下了。”
他草草地结束了首播，连骚话都没说。
关掉斗音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陈序瘫在电竞椅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喉咙里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渴。
他挣扎着扶着桌子站起来，准备去客厅喝口水。
拖着双腿，拉开卧室门，晃悠地走向客厅。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里洒了进来。
就在那片朦胧的月色里，一个修长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客厅的正中央。
陈序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浑身的汗毛，在那一刻根根倒竖。
幻觉？
他用力眨了眨眼，又狠狠揉了揉。
那个人影，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是幻觉。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驱散了他的困意。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反手摸到墙壁，狠狠地按下了客厅的开关。
“啪嗒。”
刺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
也照亮了那个不速之客的脸。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穿着华丽银白色法袍的女人。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
而她的那张脸……陈序呆住了。
那张脸，清冷，绝美，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质。
与他几分钟前，在游戏CG里看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空气凝固了。
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陈序的大脑在停转了足足三秒后，才开始疯狂运转。
第一个念头：“我连续首播28小时，过劳猝死前出现幻觉了？”
第二个念头：“不对，这质感太真实了！
这衣服上的细节，这头发丝的光泽……幻觉没这么高清！”
第三个念头：“难道是哪个富婆粉丝找的顶级Coser，撬锁进来给我送惊喜了？
也不对啊，我家门窗都是反锁的！”
第西个念头：“终极版等身手办？
首接空投到我客厅？
什么黑科技？”
无数离谱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但没有一个能够解释眼前这诡异离奇的景象。
恐惧袭来。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挪了一步，身体紧紧贴住了门框。
手摸向了门边立着的棒球棍。
那是他买来防身用的，一次也没用过。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有了一点底气。
他把棒球棍紧紧攥在手里，用一种他自认为很有气势，但实际上己经带上颤音的语调，冲着客厅里的人影质问。
“你谁啊！”
“半夜三更站我家客厅里想干嘛！”
“我警告你，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跟你讲！
我现在就报警！”
他的话，打破了寂静。
客厅中央的那个女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奇异服装的“土著”。
除了长相有几分姿色，他那一身气血实在空泛。
她自信顷刻能将其拿下。
随即扫视了一圈这个完全陌生的、充满了各种古怪器物的狭小空间。
面对陈序色厉内荏的质问，她没有解释自己的来由。
那双清冷的眸子，只是平静地落在了陈序的脸上。
一种源于身体里的本能，让她冷漠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本尊，白凝冰。”
那几个字，清晰，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陈序刚想继续吼一句“我管你白凝冰黑凝冰，赶紧给我滚出去”，可那句话到了嘴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脑袋像是挨雷劈了一下。
瞬间一片空白。
白……凝……冰？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就是他刚刚才从CG动画里听到的那个名字吗？
正是他刚刚在游戏里鏖战了三十六个小时的最终BOSS！
恐惧，此刻被一种更加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所取代。
一个和游戏BOSS模样相同、名字也相同的女人。
在他刚刚完成“全服首杀”之后。
出现在了他门窗反锁的家里。
这不是恶作剧。
更不是什么巧合。
陈序握着棒球棍的手心，开始疯狂地往外冒汗。
一个让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的念头，在心底疯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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