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踹开我宫门时，我正对着铜镜试戴那顶新制的凤冠。
赤金累丝，九凤衔珠。
沉甸甸地压在发髻上。
珠光映着镜子里一张年轻的脸。
“皇后娘娘！”领头的太监尖着嗓子，脸上没有半点恭敬，“皇上有旨，宣您即刻至承乾殿！”
他的声音又急又厉。
我指尖抚过凤冠冰凉的金边。
“知道了。”
承乾殿里气压低得吓人。
乌压压跪了一地大臣。
皇帝高坐龙椅，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
我顶着那顶凤冠走进去。
裙裾扫过光洁的金砖。
珠翠轻撞，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头顶。
灼热。
带着探究，还有……幸灾乐祸。
我走到御阶前，依礼跪下。
“臣妾参见皇上。”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我依言抬头。
他的目光，刀子一样刮过我的凤冠。
然后，他猛地一拍御案！
“砰”一声巨响！
震得殿内众人齐齐一哆嗦。
“简潋！”他直呼我的名字，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戴一顶假凤冠！你当朕是瞎子？还是当满朝文武都是傻子？！”
假凤冠？
这三个字像炸雷，劈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跪着的大臣们头埋得更低，肩膀却在细微地抖动。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头顶。
凤冠是假的？
不可能。
这是内务府按制新造，昨日才送到我宫里的。
每一道工序，都有宗***和内务司的印鉴。
“皇上，”我稳住声音，尽量让它听起来平稳，“此凤冠乃内务府……”
“闭嘴！”皇帝厉声打断我，猛地站起身，几步就从高阶上冲了下来。
明黄的龙袍下摆在我眼前剧烈晃动。
他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粗暴地将我整个人从地上拖拽起来。
拖到殿中央。
“都给朕看清楚了！”他咆哮着，另一只手粗暴地伸向我头顶。
我下意识地想躲。
“别动！”他死死钳制住我，手指猛地抓住凤冠上最大的一颗东珠。
狠狠一拽！
“嘶啦——”
几缕断发被硬生生扯下。
头皮传来尖锐的刺痛。
那颗***的东珠被他攥在手心。
他高高举起。
对着殿门外射进来的刺目阳光。
“看见没有！”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这光泽！这内里的纹路！根本不是东海贡珠！是西贝货！是染了色的鱼眼珠子！！”
他将那颗珠子狠狠砸在金砖地上。
“啪嗒！”
珠子碎裂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碎片滚落。
露出里面灰白粗糙的内芯。
果然不是莹润的珍珠质。
一片死寂。
死寂里，是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震惊，鄙夷，嘲讽。
皇帝甩开我的胳膊。
我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皇后简潋，”皇帝俯视着我，眼神冰冷，带着胜利者的残忍，“私制僭越，以假乱真，欺君罔上！其心可诛！”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砸在我心上。
僭越。
欺君。
这是要置我于死地的罪名。
“来人！”他厉喝。
殿外候着的侍卫立刻涌入。
“剥去她的凤冠翟衣！”皇帝的声音响彻大殿，“打入冷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侍卫的手，铁钳般抓住了我的手臂。
另一个人，毫不客气地伸手来摘我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我的额发。
就在那一刹那。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御阶之上。
龙椅旁边。
站着一个身影。
皇帝的宠妃。
林昭仪。
她穿着一身娇艳的桃红宫装。
正微微低着头。
嘴角。
那抹极力压抑、却又控制不住向上翘起的弧度。
刺眼极了。
像淬了毒的针。
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