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料峭春风掠过大地，田野间弯腰挖野菜的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杜芙容搓了搓凉飕飕的胳膊，身上单薄的衣服没有任何防寒作用，被吹了个透心凉。
她抬头瞅了瞅天色，阴沉沉的，方才挂在天上的暖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被云层遮住了。
“小妹，回家了。”
杜芙容皱了皱眉，转头朝着不远处的方向喊了一声。
蹲着小小一团的小姑娘茫然站起来，拎着小一号的篮子哒哒哒走了过来。
“阿姐，这么早就回去吗？
我都没有找到多少野菜。”
杜芙容听了她的话，视线落在小姑娘的篮子里，确实不多，只浅浅遮住了篮子底。
“先回去吧，下午我们再来。”
说着，她伸出胳膊接过小姑娘的篮子，带着她慢慢往回走。
没走多远，地里一个瘦削的女人瞅见两人似乎是准备回去，没忍住提醒道：“你们不再挖会儿野菜吗？
等到下午就要走更远的路了。”
杜芙容看向提醒的妇人，好脾气地笑笑，“我瞅着天色不太对，怕是要下雨，要是再生病我们可看不起大夫。”
对方愣了愣，也跟着看了看天，这天色确实不大好。
如果是从前瞅见这天色，她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但是如今……等到刘婶子回头，杜芙容己经带着小妹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舍不得就这么回去，继续拎着篮子寻找起来。
杜芙容提醒了，但是对方要怎么选，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事。
他们舍不得回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方才的刘婶子以及附近寻野草的人，都是一起逃难过来的。
饿肚子的滋味，谁过谁知道，谁也不想再来一次。
杜芙容也不想饿肚子，但是她更不想生病，就这具身体的情况，生病了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阿姐，我们只找了这么点野菜回去，阿奶一定会骂人的。”
杜笑笑想到那场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没事，阿奶今天不会骂人，你相信阿姐。”
杜芙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段时间了，原身的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若是平时肯定挨骂，不过今天收获不错，她瞅了瞅自己的篮子。
她一穿来就在逃荒路上，差点被杜家阿奶卖掉，最后是对方看她太病歪歪，担心买回去就死了，她才躲过一劫。
不只是她，杜笑笑也被打过主意，但是杜笑笑年纪太小，没人瞧上。
至于原身的爹娘？
靠不住，根本靠不住。
就在看见一个个临时搭建的棚子时，姐妹俩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是个和杜芙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同样瘦巴巴的，但是眼神带着不屑和莫名的高傲。
“你们今天找到了些什么东西？”
杜芙容见她说着就要来翻自己手里的篮子，飞快侧身躲开，“关你什么事情？”
周月娘咬了咬牙，瞪向杜芙容，“你敢躲开？”
“为什么不敢？”
杜芙容对周月娘可没有好脸色，原身记忆里，周家人可从她家拿走了不少东西。
灾荒前，杜家算是殷实人家，给东西也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是大旱后，地里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少。
眼看着自家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她爹杜仲年还一首接济周家母子三人。
不管自己儿女能不能吃上，他眼里只有周家母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娘亲可是你爹的恩人……”周月娘下意识就要用这话来压杜芙容，可是不等她说完，就见对面两人首接当作没听见走人了。
她气了个半死，用力跺了跺脚，对着杜芙容的背影恨恨咬牙，不给她看又能怎么样？
反正好东西最后还是会落在她手里！
哼，她们走着瞧。
杜笑笑瞅瞅阿姐，又回头瞅瞅周月娘，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阿姐，回头她还要来拿我们东西怎么办？”
虽然篮子里只有野菜，但那也是她和阿姐辛辛苦苦挖回来的，她不想给人。
“那就打出去。”
杜芙容可没打算惯着周家人的臭德行，她的东西就是喂狗也不会给周家人。
“真的？”
可以吗？
杜笑笑睁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望着杜芙容，真的可以打出去吗？
杜芙容被她这样子逗笑了，旋即点点头，“当然。”
不要说什么恩情，是不是真的都有待考证，就算是真的有恩，现在也早就还完只剩下仇了。
两人走在一个个简陋的木棚中间，很快找到了杜家的位置。
这些木棚都是朝廷为他们这些灾民临时搭建的，让大家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杜家人多，被分到了单独的木棚。
杜阿奶看见两人从外面回来，手里的动作停下，布满皱纹的脸面无表情看过去。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才出去多久？
这么短的时间能挖到多少野菜？
粮食本来就不够，要是野菜也没有，一家子全去喝西北风算了。
她起身，气势汹汹朝着姐妹俩冲过去，树皮一样皱巴的手掌，唰的一下掀开表面的一层野菜。
不等两人反应，杜阿奶瞳孔放大，迅速把野菜盖了回去。
“哪儿来的？”
杜笑笑瑟缩着肩膀，茫然看着阿奶，完全不知道她问的什么。
野菜当然是在地里挖出来的啊。
杜芙容淡定地把篮子递给杜阿奶，“运气好，找到个老鼠洞，我头痛就和笑笑先回来了。”
杜阿奶撇撇嘴，视线都在篮子上，心情颇好地接过来，摆摆手，“身体不舒服就去躺着休息。”
杜芙容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牵着茫然的杜笑笑往里面走。
木棚很简陋，里面是空荡荡的屋子，地上铺着干草，晚上杜家所有人都睡在一起。
没有丝毫隐私可言。
杜芙容一屁股坐在干草上，无声叹气，现在天气不算热，虽然有点味道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等到天气热一点，她都不知道这里面会有多难闻。
得想个办法单独分开住。
杜笑笑紧紧挨着她，“阿姐，阿奶为什么没有骂我们，还这么好说话啊？”
“因为阿姐抓了一只田鼠，还找到了田鼠藏起来的粮食。”
比起野菜，当然是肉的价值更高，虽然最后分到手里的可能连肉沫都没有，但是好歹能改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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