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我是罪臣之女。
因与他早有婚约,逃过一死。
却不知他这样的人物,又为何会愿意履约娶了我。
沈家旧案的血还没干。
这场婚事,从根上就带着锈。
红烛将残,药香裹着酒气,在空荡的新房里慢慢弥散开来。
萧玉衡递过那盏合卺酒,语气淡得像吩咐下人:“喝吧。”
他榻边的剑横在红毯上,剑柄朝我,刃口淬着冷光。
我接杯,指腹触到他的瞬间,一道凉意直透脉络。那种冷,和他这个人一样,不着痕迹,割人骨血。
我仰头一饮而尽,眼波流转间,甜腻的酒液悄无声息倾入袖中。
他垂眸饮酒,喉结轻滚,指节几不可见地勒紧杯沿。不多时,便歪在榻侧,闭着眼,却掩不住睫毛轻颤。
我知道,他在等我起身。
灯痕颤袅,他的轮廓嵌进烛光里,像一块没焐热的寒玉。
我走到矮几旁,指尖擦过那柄剑鞘,冷意浮起。
没取笔墨,我直接用发簪划破掌心,让血涌得更快,也更痛。
血腥味在夜中蔓开。
这点疼,比起沈家血流成河,又算得了什么?
血珠一点点晕开在宣纸上,我一笔一画写下:
——君意如波浅,妾先作深澜。
这就是他给我的考题。
下药,留剑,不过是想看看我到底是敌是友。
趁他昏睡提剑杀他?太蠢。
逼他结盟?太早。
我转回身,坐在他身侧,像个温顺的新妇。抬手替他理好衣襟,指尖在他喉结处滑过,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吸顿了顿。
我低声笑,附在他耳边呢喃:“王爷睡吧。”
他闭着眼睁着心,我陪他演到底。
随手翻起案上的《宋史》,我像讲故事一般轻声念着:
“赞少为骁骑卒,遍体刺赤,心杀贼四字。”
烛火摇曳,我的声音缓慢却分明,一字一句念到:
“肉丘坟上草三尺,夜夜犹闻铁马嘶。”
父亲临刑前,狱卒说,沈家旧部尸身堆成山,野狗都绕着走。
他装睡时指节攥紧了被角。
我权当没瞧见。
俯身在他额间轻轻一吻,轻到仿佛一片琼花探红炉,未及留影便化了干净。
“这枕夜剑我收了,”我轻声道,“往后,不必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