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飘着消毒水味儿。
我推着餐车。
嘎吱。
嘎吱。
车轱辘碾过游乐场掉漆的水泥地。
前面就是“幽冥鬼屋”。
门口挂着褪色的招牌,血红的字往下淌着油漆印子。
“盒饭!
热乎盒饭!”
我喊了一嗓子,声音在空荡荡的游乐场里撞了几下,没了。
门帘是块油腻腻的黑布。
掀开。
一股更浓的霉味儿混着冷气扑上来。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几盏惨绿的小灯,像鬼火,照着墙上咧到耳根的假鬼脸。
餐车轱辘声在死寂里特别刺耳。
“今天的菜,土豆炖鸡块,麻婆豆腐,清炒油麦菜。”
我停下,从保温箱里往外掏一次性饭盒。
塑料盒子在绿光下泛着油亮。
“沙沙……沙沙……”像指甲刮过墙皮的声音。
从最深的黑暗里传来。
一个影子贴着墙根挪过来。
惨绿的光勉强照出半张脸。
白得像刷了墙粉。
颧骨高得戳人。
眼窝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嘴唇裂开,涂着乌紫的颜料。
他没说话。
黑洞洞的眼窝对着我。
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
我接过钱,塞进腰包里油腻腻的零钱袋。
“一份?”
我问。
他点头。
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把一个沉甸甸的饭盒放他手里。
塑料盖子掀开一条缝。
热气混着土豆炖鸡的香味飘出来。
那只白得像纸的手猛地扣紧饭盒,指甲又长又尖,刮着塑料盒盖。
他抱着饭盒,迅速缩回黑暗里。
“沙沙”声远了。
下一个影子来得快。
穿着破烂的染血护士服。
脖子歪成一个可怕的角度。
脸上缠着带“血”的绷带。
只露出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死死盯着我保温箱里的饭盒。
她也递钱。
十块。
我递饭。
她抓过去,转身就走。
绷带缝隙里,似乎有吞咽口水的动作。
第三个是“吊死鬼”。
拖着长长的假舌头。
走路踮着脚尖,轻飘飘的。
他给了二十。
“两份。”
声音嘶哑,像是喉咙里卡了东西。
我麻利地拿出两盒。
他一手抓一个,舌头晃悠着,也消失在绿光边缘。
……不到十分钟。
保温箱空了。
腰包鼓鼓囊囊。
全是零钱。
我推着轻快的餐车。
嘎吱。
嘎吱。
走出幽冥鬼屋。
外面天还没黑透。
游乐场废弃的摩天轮像个巨大的黑色骨架。
我叫安非。
安全的安,非常的非。
名字是我那对心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