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
刺耳的闹铃像子弹一样射穿梦境。
汪飞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狂跳,喉咙里仿佛还堵着硝烟的辛辣味。
他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用力按下开机键。
屏幕骤然亮起的白光,刺得他眯起眼,也照亮了他布满细小汗珠的脸。
6点50分。
“又来了…” 汪飞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梦魇带来的沉重压抑感还未完全散去。
这己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第三次?
还是第西次?
每次都是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窒息感。
汪飞,25岁,如今是南城一家汽车厂流水线上的“打螺丝专业户”。
八年前,16岁的他入伍,在南城战区服役。
熬了八年,最终还是没够上转业安置的年限。
服役的最后一年,老妈几乎每个月都要打两三个电话,苦口婆心劝他:“小飞啊,再坚持坚持,留队吧!
外面工作难找啊,出来了怕是只能…只能去打螺丝了!”
每次,汪飞都含糊地应着:“知道了妈,知道了。”
可心里那点对“外面”的念想,最终还是压倒了母亲的担忧。
他退了伍。
结果?
毫无意外。
第二年开春,他就真进了工厂,握起了那嗡嗡作响的电动螺丝刀。
“起床,上班。”
汪飞又深吸一口气,再狠狠吐出,像是要把胸腔里最后一点烦闷都挤出去。
他是真烦透了这日复一日的重复:拿起零件,定位,按下扳机,“滋——”,螺丝到位;下一个,拿起,定位,“滋——”…没完没了,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拖着身子走进卫生间,他掏出家伙,对着马桶就是一阵“扫射”。
一个哆嗦,“爽!”
他一边抖着一边嘟囔。
提好裤子,他站到洗手池前。
镜子里映出年轻人精瘦的上身,八年军营生涯在他腰侧留下两道异常清晰的、弹夹形状的深色晒痕,成了抹不掉的印记。
他挤上牙膏,含了口水漱掉,牙刷塞进嘴里,机械地动着,思绪却又飘回刚才的梦里。
梦里,他穿着那身熟悉的迷彩,背着沉重的战术背囊,周围漆黑一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有步枪前端挂着的战术手电,射出一道微弱的光柱,在浓稠的黑暗里徒劳地切割着。
“这他妈到底是哪儿?
梦里那人…真是我吗?”
汪飞皱着眉头,满嘴泡沫也遮不住他的困惑。
画面紧接着猛地切换,变成了第一视角。
依旧是那把步枪,场景却更加破败。
手电光扫过的地方,全是坍塌的砖墙、***扭曲的钢筋、散落的水泥块。
地面尤其诡异,布满了深深的裂痕,那裂痕不像是地震造成的自然断裂,倒像是被什么巨大而锋利的东西硬生生劈砍出来的!
看着那些裂口,汪飞心里那股压抑感又涌了上来。
砰——!!!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在身后炸开!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碎了安全门。
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狭窄的通道里疯狂回荡,震得他耳膜生疼。
汪飞心脏骤停,几乎是本能地猛转身,枪口瞬间指向声音来源!
手电光柱仓皇地射向门洞后的黑暗。
那里,赫然矗立着一个极其魁梧的黑影!
轮廓模糊,仿佛能吞噬光线。
他眯起眼,拼命想看清那是什么,但那黑影只是轮廓微微一动…地面那些诡异的裂痕骤然亮起!
紧接着,一把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斧头,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他当头劈来!
那一瞬间,失重感带来的冰冷恐惧,比斧刃更快地刺穿了他的脊椎!
“操!”
汪飞猛地惊醒,才发觉自己正对着洗手池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
后背的冷汗己经浸湿了背心,又随着他抹脸的动作慢慢退去。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骂了一句,拿起洗面奶胡乱搓了把脸,用冷水冲干净。
冰凉的水稍微驱散了噩梦带来的燥热和心悸。
收拾停当,他打开卫生间旁边卧室的门,朝里面喊了一嗓子:“我走了啊!”
里面传来一个睡意朦胧、含糊不清的男声:“嗯…好…一路…走好…” 那是李杨,汪飞的好哥们儿,俩人合租这房子己经一年多了。
汪飞摇摇头,嘴角扯出一点无奈的笑。
李杨这小子,***都回“一路走好”,听着总有点怪怪的,但习惯了也就那样。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工装外套,套在身上,那股淡淡的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立刻包裹了他。
这味道,是工厂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