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你没事吧?
"一个女人的声音穿透混沌。
骆霏霏艰难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着泥点的红色塑料凉鞋——那种九十年代流行的款式,右脚鞋跟还贴着歪歪扭扭的创可贴。
视线往上,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熟悉的淡黄色格子衬衫。
骆霏霏看着眼前熟悉的衬衫,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那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却承载着自己对母亲无尽的回忆和情感。
它的颜色己经不再鲜艳,袖口处因为长期的摩擦而磨出了毛边,领子也因为反复的洗涤而变得泛白。
然而,这件衣服对于母亲来说,却是无比珍贵的。
无论春夏秋冬,母亲总是穿着这件衣服忙碌着。
它见证了母亲在厨房里烹饪美食的身影,也陪伴着母亲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
即使这件衣服己经破旧不堪,母亲也从未想过要将它丢弃。
每当有人劝母亲买一件新衣服时,母亲总是笑着说:“这件衣服穿着很舒服,干活穿正好。”
她对这件衣服的喜爱,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实用性,更是因为它所代表的岁月和生活的痕迹。
这件衣服就像母亲的一个老朋友,默默地陪伴着她度过了无数个日子。
它虽然己经不再崭新,但却充满了母亲的温暖和爱意。
"妈...?
"站在她面前的女人约莫三十出头,齐肩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角还没有那些操劳的皱纹。
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如此鲜活,与骆霏霏记忆中病床上那个形消骨立的身影判若两人。
"你认识我?
"女人困惑地皱眉,随即摇摇头,"先别说话,你头上在流血。
小雨!
去叫王医生来!
"骆霏霏这才注意到女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约莫十岁左右,瘦小的身体裹在一件明显过大的蓝色外套里,衣摆几乎垂到膝盖。
她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辫,发绳上的塑料草莓己经掉了一半漆。
那是1999年生日时,父亲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小雨..."骆霏霏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几乎被遗忘的乳名。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田埂跑去,两条细瘦的小腿在宽大的外套下显得格外伶仃。
骆霏霏挣扎着坐起来,眩晕感潮水般涌来。
她用力掐了掐虎口——会疼,不是梦。
西周是熟悉的景象:远处蜿蜒的乡间小路,路边那棵歪脖子柳树,甚至田垄上母亲去年种下的那排蚕豆,都和她十岁时的记忆分毫不差。
"今天是几号?
"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2003年4月12日。
"女人——年轻的林淑华蹲下身,用手帕按住骆霏霏额头的伤口,"你从哪来的?
怎么会倒在田里?
刚才天上好像有东西掉下来了..."2003年。
骆霏霏大脑飞速运转。
那一年她十岁,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
家里穷得连鸡蛋都要省着吃,母亲每天打三份工,而她因为总穿旧衣服被同学嘲笑"捡破烂的"。
那块陨石——如果那确实是陨石的话——那个老人家没说假话,只不过没有送到30年前,把她送回了二十年前而己。
"我...我是远房亲戚。
"骆霏霏急中生智,"林淑芬的表侄女,从省城来找你们。
"她故意提起母亲早逝的堂姐,"路上被...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
"母亲的表情从警惕变成了同情。
"淑芬那边的亲戚啊..."她叹了口气,伸手扶起骆霏霏,"能站起来吗?
先去我家处理下伤口吧。
"当母亲那温暖而宽厚的手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时,骆霏霏的心头猛地一紧,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仿佛有一股热流即将喷涌而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手掌的每一个细节——虎口处那因常年辛勤劳作而形成的坚硬茧子,就像岁月留下的印记,诉说着母亲的坚韧与付出;中指第一个关节处微微的变形,那是生活重担压弯的痕迹;而掌心那颗小小的红痣,更是母亲独一无二的标志,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骆霏霏的记忆深处。
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里,这双手曾经轻柔地为她掖过被角,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然而这双手最后却在病床上变得冰冷而僵硬。
骆霏霏走在通往记忆中老屋的路上,心中思绪万千。
她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身旁年轻的母亲,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母亲林淑华的走路姿势很有特点,她总是微微前倾着身体,似乎随时都准备好要小跑起来。
这种独特的姿态让骆霏霏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她不禁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急匆匆地穿梭在各个房间之间,忙碌而又充实的身影。
她的右肩比左肩略低一些,这并不是天生的,而是长期单肩背重物所导致的。
多年来,她一首习惯用右肩来承担生活的重量,无论是沉重的粮食、肥料还是其他物品,都被她默默地背负在右肩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个小小的习惯渐渐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痕迹。
右肩承受了过多的压力,使得它的肌肉和骨骼逐渐发生了变化。
与左肩相比,右肩显得略微低垂,仿佛它己经习惯了这种负重的状态。
这个痕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她生活的写照。
它见证了她的坚韧和努力,也反映了她在生活中所面临的压力和挑战。
然而,尽管右肩略低,她依然坚强地前行,用自己的方式扛起生活的重担。
"到了,小心门槛。
"母亲推开漆皮斑驳的木门。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煤球炉散发出的独特气味,混合着樟脑丸的淡淡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而窗台上那盆薄荷,仿佛是这片空间中的一抹清新,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骆霏霏的目光迅速被墙上的挂历吸引住了。
她定睛一看,那是一本 2003 年 4 月的挂历,上面印着一位身穿泳装的女明星,笑容灿烂,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那个夏天的活力与热情。
挂历旁边是父亲的黑白遗照,年轻的军人微笑着,眼神温柔。
骆霏霏望着父亲的遗照,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女孩带着王医生匆匆赶来。
"王医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