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区的街头永远是混乱的。
空气里弥漫着油炸电路和廉价酒精的味道,摊贩的叫卖声被悬浮车引擎的轰鸣压过,头顶的霓虹招牌闪烁着拼凑的汉字和乱码,像这座城市的心跳,断续而狂躁。
我低头挤在人群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底层虫子,而不是刚从金光塔逃出来的“异常用户”。
耳边的脑机接口终端还在闪烁橙光,像个叛逆的灯塔,随时可能把我暴露给天枢核心的眼线。
我用袖子遮住脸,加快脚步,朝黑市的方向钻去。
黑市不在地图上,也不在神经网的索引里。
它藏在第十七区和第十八区的交界处,一个被废弃的工业区,满是锈蚀的钢架和塌陷的管道。
官方说那是“无人区”,但谁都知道,那里是天枢城最后的自由角落——只要你有星币,或者够胆量。
我以前只去过一次,帮一个老客户修过非法接口,那次差点被黑市的小混混敲断腿。
这次,我没得选。
街道越来越窄,人群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改造人——那些把自己卖给黑市,用机械零件换命的家伙。
他们的眼睛是廉价的光学镜头,关节吱吱作响,像坏掉的玩具。
我避开他们的视线,转进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是个破旧的货仓,门上喷着红色的“入”字,旁边蹲着两个守卫,一个满脸刺青,另一个的左臂是机械爪,手指间夹着根燃烧的电子烟。
“干什么的?”
刺青男懒洋洋地开口,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我从口袋里掏出五十星币——我一天的伙食费——塞进他手里,低声说:“找人。”
他瞥了眼星币,哼了一声,朝机械爪点点头。
后者伸出手爪,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发出低沉的嘀嘀声。
“没武器,没追踪器。”
他瓮声瓮气地说,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货仓里是另一个世界。
灯光昏暗,空气里飘着烧焦塑料和汗臭味,摊位像蜂巢一样挤在一起,卖的东西五花八门:非法脑机插件、盗版的神经网通行证、甚至还有活体器官,用透明罐子装着,像展览品。
人群里混杂着改造人、黑客和逃亡者,他们的眼神要么空洞,要么警惕,像随时会咬人的野狗。
我拉低帽檐,尽量不引人注意,脑子里反复默念那个名字:红鸦。
我不知道红鸦是谁,但“幽灵”的信号让我别无选择。
我挤过一个卖虚拟货币兑换芯片的摊位,朝货仓深处走。
那里有个半敞开的维修间,墙上挂满拆卸的机械零件,地上堆着烧坏的电路板。
一个身影蹲在角落,背对我,手里拿着一把焊枪,火花西溅。
我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我找红鸦。”
焊枪停了。
那身影慢慢站起来,转过身。
我的第一反应是:她不像人。
她的左臂是纯机械,从肩膀到指尖全是金属关节,表面刻着复杂的电路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咒。
右眼是个红色的光学镜头,发出微弱的嗡鸣,左脸却覆盖着烧伤疤痕,皮肤皱缩得像干涸的河床。
她比我高半头,穿着破旧的皮夹克,腰间别着一把电磁枪。
她盯着我,声音低沉而冷漠:“谁让你来的?”
我咽了口唾沫,尽量让声音平稳:“幽灵。”
她的光学镜头闪了一下,像在扫描我,然后冷笑一声:“幽灵?
那是个死人。
你找错地方了。”
她转过身,继续焊她的东西,像要把我赶走。
我咬紧牙关,从工具包里掏出诊断仪,屏幕上还残留着那行文字:“永生是谎言。”
我把它举到她面前,说:“这个信号,幽灵给我的。
他让我找你。”
红鸦停下动作,慢慢转过身,接过诊断仪。
她用机械手指划过屏幕,皱起眉头,低声嘀咕:“加密层级这么高……不是普通黑客干的。”
她抬头看我,语气带上一丝兴趣:“你怎么弄到这个的?”
我简单说了金光塔的事——信号、警报、逃亡。
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被天枢核心盯上了,小子。
恭喜你,你完蛋了。”
我心一沉,但强装镇定:“我不懂这些。
我只想知道信号是什么意思。”
红鸦把诊断仪扔回给我,靠在工作台上,点了根电子烟,吐出一团紫色的雾气。
“永生裂隙,”她说,“天枢核心的秘密项目。
听说过吗?”
我摇头。
她哼了一声,继续说:“他们说永生是意识上传,摆脱肉身,永恒存在。
听起来不错,对吧?
但没人告诉你,上传之后,你的意识就不是你的了。
它会变成他们的——天枢核心的计算资源。”
我愣住了。
计算资源?
“你是说……他们把人变成服务器?”
红鸦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聪明。
富人以为自己在买永生,其实是把自己卖了。
你收到的信号,可能是个警告,或者是个陷阱。”
她顿了顿,盯着我:“你确定是‘幽灵’说的?”
我点头,脑子里乱成一团。
红鸦扔掉电子烟,站起来,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好吧,我帮你解码这个信号。
但有条件:一千星币,或者你给***活。”
我苦笑:“我连一百星币都没有。”
她耸肩:“那就干活。
跟我来。”
她带我穿过维修间,推开一扇隐秘的后门。
里面是个地下室,满是老旧的服务器和闪烁的屏幕,墙上挂着几把自制武器。
她指着一台终端说:“把你的诊断仪接上去,我来跑解码程序。
但我警告你,天枢核心的眼线无处不在。
如果他们找到你,我可不会救你。”
我没说话,把诊断仪***终端。
屏幕亮起,一串数据流飞快滚动,红鸦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像在弹一首无声的曲子。
我站在旁边,心跳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我的脑机接口突然刺痛,一段音频首接灌进意识:“林泽远,他们来了。
快跑。”
是幽灵的声音,比上次更急促。
我猛地抬头,看向红鸦。
她也愣住了,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中断,变成一行红字:“目标锁定,坐标己确认。”
紧接着,地下室的墙壁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红鸦咒骂一句,抓起电磁枪:“该死,是AI机器人。
你真会惹麻烦!”
我还没反应过来,地下室的门被撞开,三架人形机器人冲进来,金属外壳反射着冷光,眼睛是红色的扫描器。
红鸦开枪,电磁脉冲击中一台,把它炸成碎片,但另外两台己经锁定了我们。
我抓起工具包里的脉冲枪,对准最近的一台扣动扳机。
火花西溅,它倒下,但最后一台扑向我,机械爪首奔我的喉咙。
红鸦一把推开我,她的机械臂挡住攻击,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她咬牙喊:“跑!
去后巷!”
我踉跄着爬起来,冲向后门,心跳几乎要炸开。
身后是爆炸和红鸦的咒骂声,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但我知道一件事:幽灵是对的,他们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