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的机械臂卡在第七分流阀的青铜齿轮间时，陈暮雪闻到了风信子腐烂的味道。
这种甜腻的腥气从实习生防护服裂缝里渗出，在潮湿的地下管道里凝结成淡绿色雾霭。
少年蜷缩在防水袋堆成的临时掩体后，左肩爆开的石蒜花己经蔓延到颈动脉，藤蔓状菌丝在防化服表面凸起蚯蚓状的纹路。
"他的淋巴细胞正在被改造成孢子培养基。
"陈暮雪用手术刀挑开防护服表层，刀刃刮过菌丝发出的声响像指甲划过黑板。
显微镜显示，每根菌丝内部都有微型气孔在张合，喷出的荧光粉末在空气中组成模糊的斐波那契螺旋。
周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程序员被电磁脉冲灼伤的手指在少女掌心快速敲击摩尔斯电码：”孢子云在模仿归零的预言算法“整个分流阀控制室剧烈震动，蓄水池的水位开始以违反重力规律的方式上涨。
陈暮雪看见漂浮在水面的青铜匣正在溶解，二十八片龟甲释放出的暗物质粒子与孢子云发生湮灭反应，在虚空撕开无数萤火虫大小的虫洞。
"小心！
"陆沉舟的警告被淹没在金属变形的尖啸中。
十二根菌丝突然刺穿实习生的防护头盔，少年爆裂的眼球里绽放出晶状伞菌，孢子在空气中炸开的瞬间，陈暮雪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每个孢子都像全息投影仪，将感染者生前的记忆碎片投射在潮湿的墙壁上。
她看见苏明砂在生命最后时刻的所见：机械主教司徒玄的银色颅骨，还有那台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巨型大脑，神经网络正通过地脉管道向全城输送病毒代码。
"β衰变能级...原来他们用放射性同位素标记孢子..."陈暮雪突然醒悟。
她扯开急救包，将碘化钾片塞进周野口中，自己却吞下了双倍剂量的抗辐射药。
程序员耳后的生物芯片突然开始渗血，那些孢子竟然在尝试与量子计算机进行数据同步。
陆沉舟的机械臂终于拧开最后一枚青铜螺栓。
随着千年未动的分流阀缓缓开启，陈暮雪听到了植物生长的声音——不是雨林里那种生机勃勃的轻响，而是无数菌丝穿透混凝土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荧光绿潮水般从闸门后涌出。
数以亿计的发光孢子在水面组成银河般的漩涡，菌丝网络在穹顶编织成巨大的神经网络。
陈暮雪的防护面罩突然自动锁死，HUD显示空气中的孢子浓度正在突破测量上限。
她终于明白市政厅为何要封锁蕈母湿地的消息，这些变异真菌根本不是自然界的产物。
"看水位计。
"陆沉舟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
陈暮雪转头看见青铜水尺上的刻度正在逆流，篆体"玄"字在孢子荧光中泛着妖异的紫光。
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倒流，而是孢子云扭曲了局部空间的熵值。
实习生的尸体突然抽搐着站起来。
少年颈部的菌丝膨胀成气生根结构，将头颅托举到三米高空。
钙化的皮肤如蛋壳般剥落，露出内部蜂窝状的菌丝网络。
十二朵晶状伞菌从他眼眶中旋转着绽放，孢子在空气中划出标准的正弦曲线。
"它...在书写方程..."周野突然激动地比划手语。
程序员被灼伤的虹膜里倒映着孢子运动的轨迹，那些看似无序的荧光光点，正在三维空间里构建出克莱因瓶的数学模型。
陆沉舟的子弹穿过感染者头颅的瞬间，陈暮雪看到了西维空间投射的幻象：无数菌丝网络在时间轴上蔓延，每个节点都连接着不同时空的感染者。
她突然理解苏明砂临终前所说的"集体意识"，这些孢子正在将全城人类编织成跨越维度的生物计算机。
"青铜匣是钥匙！
"她扑向正在融化的古代容器，二十八片龟甲此刻悬浮在空中，组成二十八宿星图的立体投影。
当女医生将沾满孢子粉末的手按在星图中心时，整个地下空间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菌丝网络集体发出超新星爆发般的强光。
陈暮雪在致盲的瞬间感受到信息洪流涌入大脑：孢子共生体并非要毁灭人类，它们是在寻找能够承受暗物质能量的宿主。
那些虹膜石化症患者，那些量子计算机预言，不过是筛选适格者的测试程序。
当视力恢复时，她看见周野的耳蜗里开出细小的水晶兰，程序员正在用手语拼写上古甲骨文；陆沉舟的机械臂上爬满发光苔藓，金属表面浮现出与青铜匣相同的六边形铭文。
而她自己手术刀上的孢子粉末，正在凝结成微缩的DNA双螺旋模型。
"欢迎加入进化。
"数百个感染者的声音在菌丝网络中回荡。
陈暮雪握紧开始木质化的手掌，终于明白真正的末日不是毁灭，而是人类必须放弃肉体才能拥抱的——永恒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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