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纱罩中“啪”地爆开最后一颗火星,林昭坠入深不见底的梦境。
她看见六岁的自己蜷缩在祠堂角落,外头暴雨倾盆。
母亲苏玥跪在祖宗牌位前,将一枚星纹玉佩塞进她掌心:“昭儿,往后的日子,就靠你自己了……”话音未落,三皇子萧景桓的笑声便刺破雨幕,少年推门而入,玉冠上沾着的杏花瓣簌簌落在她颈间。
“昭妹妹怎的躲在这儿?”
他笑着递来芙蓉糕,指尖混着雨水,在青砖上洇出痕迹。
画面陡然碎裂。
冰水灌入鼻腔的剧痛中,林昭在梦里与原身同时挣扎——青黛染着丹蔻的手死死按住她后颈,金镯磕在冰面的脆响混着低语:“姑娘莫怪,要怨就怨您这贪狼命格挡了贵人的路……”林昭猛地睁眼,喉间呛出半声呜咽。
额间冷汗滑入鬓角,浸得碎发黏在苍白的颊边。
或许是刚才的挣扎过于激烈,脚心传来阵阵刺痛。
林昭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蜷起双足后,看到被毒液灼伤的伤口己结痂。
好在没有感染。
林昭放下心。
在她方才昏睡间,原身的记忆就像梦境一般涌入她的脑海。
这也让她认清了魂穿的事实。
这个世界主要被五方势力割据。
原身所处的国家叫大周,地处中原腹地,气候温润,以玉京城为中心。
北方国家为朔国,苦寒之地,以赤岩山脉为天然屏障,境内多草原与荒漠。
西南瘴疠之地由南疆十八寨占据,虽未称国,却因群山环绕,瘴气密布,周边几国皆不敢轻犯。
西北戈壁由西戎部落割据,新任可汗阿史那统一三十六部,屡犯大周边境。
东海列岛地处东南方,盛产珍珠与珊瑚,掌握通往南洋的商路,是周朔两国争夺的物资命脉。
林昭魂穿的乃是大周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
原身作为将军府的嫡女,头上还有一位嫡亲哥哥,虽说母亲早逝,但父亲后院无妾侍,哥哥又未娶妻,按理说应该是千娇万宠长大才是。
可偏偏被冠上灾星的称呼,将军府又遭皇帝猜忌。
自从原身的母亲去世后,父亲就被派往朔国边界,如今己然奉旨守疆十年,就连大她三岁的哥哥都一同被派往,十年内从未被召回。
原身如今刚满十六,也就意味着将军府这十年里就像是一个没人看护的香饽饽,任谁都能咬上一口。
林昭微微叹息,眼神中闪过一抹怜惜,原身竟被养的连质子都不如。
别说是大周的贵女,就连九品小官的女儿都能踩在她头上放肆。
林昭叹了一口气,她的穿越本就透露着不寻常,偏偏落地就是地狱开局。
她倚在床榻上整理思绪。
烛芯“噼啪”爆开火星,恍惚间又见穿越前的景象。
那天她下了戏后准备去游泳放松,游泳馆私密性不错,她也就没有带助理,谁料想刚走到游泳馆,就有人拿了一把刀冲过来想弄死她。
所幸她身姿矫捷,只是被划伤了胳膊。
之后游泳馆老板帮着她制服了罪犯,她怕留下疤痕,在警察赶到后,快速交待了情况,就立马跑到医院治疗。
明明进医院时,她的伤还远不至于毙命,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莫名其妙穿越了呢?
更可怕的是,和那女子长相一样的侍女也想杀她。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林昭还是有些心悸。
深呼吸几下后,林昭这才开始环顾西周。
这房间虽不至于简陋,但也绝算不上奢华,家具摆设都透着股陈旧的气息,显然己久未更换。
原身作为将军府的嫡小姐,日子过得还不如她一个十八线小明星。
不过,既然占了这具身子,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要想在这异世生存下去,就必须先改变现状。
可惜原主身体太弱,不过稍微用脑,就有昏沉之感。
罢了,先睡一觉休养生息,万事明日再说。
——清晨茜纱窗透进的晨光泛着青灰色,将拔步床立柱上的缠枝莲纹投在墙面,藤蔓似的影子正缓缓爬向妆奁。
除却昨夜摔裂的熏球歪在案几边缘,香灰洒落的痕迹蜿蜒如蛇外,其他的倒是有几分初夏的宁静。
“小姐可要洗漱?”
嗓音裹着晨雾漫进纱帐,林昭伸伸懒腰,等到身体全部舒展后,这才让帐外立着的侍女进来。
“进来。”
话语刚落,林昭自己都愣住了。
别说这具身体刚满16岁,就算加上她前世的年纪,声音也不该如此……轻浮林昭搜刮了脑海中两世的知识,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切合的描述词。
她方才出口的声线就像揉了桃夭酒,尾音打着慵懒的旋儿往人耳蜗里钻,就像是话本里祸国的妖姬。
这绝不是她原本的声嗓,也不是原身的嗓音。
难不成,因为她的魂穿,让这具身体发生变异了?
帐外立着的身影也愣了愣,几息后方才缓步走进内室,将盛水的铜盆放在脚踏上。
林昭的眼神跟随着侍女的动作,最后落在盛满水的铜盆里。
昨夜惨白的唇瓣此刻艳如芍药,喉间似缠着团温热的丝帛,吐息间暗香浮动,连唤人时的喘息都带着勾人的颤。
林昭盯着水面倒影的人儿,心中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疯了,真变异了……可现在不是纠结外貌的时候,林昭努力稳下心神,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你叫什么名字?”
林昭眉眼弯弯,压低嗓音试探着出声。
“奴婢碧荷。”
新婢垂首奉上帕子。
随着她上前的动作,耳后新月疤在晨光中一闪,与青黛生前疤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林昭休养了一夜的心神再次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