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十七年秋,归墟海市迎来二十年一遇的大退潮。
陆昭赤脚踏过***的珊瑚礁,咸腥海风裹着腐烂海藻的气味钻进鼻腔。
他蹲下身,用青铜坠尖角撬开牡蛎壳,这枚从小戴到大的坠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青芒,刻痕里的"摇光"二字像是要活过来。
"昭哥!
"礁石后传来同伴压低嗓音的呼喊,"虎头鲸搁浅在鬼哭滩!
"少年瞳孔微缩。
传说鬼哭滩下埋着前朝星陨大战的遗骸,每逢朔月会有亡魂爬出海底。
他握紧鱼叉,青铜坠突然发烫,掌心肌肤竟浮现出细密的星纹。
虎头鲸的哀鸣刺破夜雾。
陆昭踩着湿滑的礁石靠近,鲸腹处赫然有道三尺长的伤口,泛着荧光的幽蓝血液正不断渗出。
更诡异的是,那些血液在沙滩上自动绘出北斗七星的图案,斗柄正指向他的胸口。
"这是…星陨兽?
"同伴声音发颤。
话音未落,鲸鱼突然剧烈抽搐。
陆昭被掀翻在地,掌心触到块灼热的硬物——鲸胃里竟藏着头颅大小的星骸,表面流转着液态银河般的光晕。
当他试图擦拭星骸表面的黏液时,异变陡生。
海底传来雷鸣般的震动,十八艘沉船残骸浮出水面。
腐朽的桅杆自动拼接成巨型星轨,陆昭手中的青铜坠突然悬浮半空,将月光折射成七道璀璨光柱。
光柱交汇处,海底泥沙轰然塌陷,露出青铜巨门的一角。
"快逃!
"陆昭拽起吓傻的同伴。
己经太迟了。
星骸迸发出刺目强光,陆昭感觉浑身经脉被灌入滚烫的铁水。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视野却诡异地穿透海面——千里之外的紫微垣观星台上,有位华服女子突然转头望向南方,腰间玉佩与他胸口的青铜坠产生共鸣。
三日后,归墟黑市。
陆昭裹紧粗麻斗篷,星骸在布袋里不安分地跳动。
自从那夜之后,这块石头就仿佛有了生命,每到子时便会发出类似心跳的脉动。
更可怕的是,他能在黑暗中看清十丈外飞蛾振翅的轨迹。
"小哥,买星图吗?
"佝偻老者突然拦住去路,枯手指向巷尾挂着人皮灯笼的店铺,"新到的永徽年间星陨坐标,只要…"话音戛然而止。
老者脖颈浮现血线,头颅滚落时,陆昭看到巷口闪过戴着星骸面具的黑影。
杀手双刀泛着幽蓝毒芒,刀刃划过之处,连月光都被腐蚀出焦痕。
"把东西交出来。
"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
陆昭转身撞进腥臭的鱼市,背后传来货架倒塌的巨响。
杀手的刀锋擦着他耳廓飞过,斩断的碎发尚未落地就化作黑灰。
就在即将被逼入死胡同时,布袋中的星骸突然爆发高温。
青铜坠自行跃出衣领,竟与星骸融合成一柄三尺青锋。
"这是…"陆昭本能地挥剑格挡。
刀剑相撞的刹那,归墟海市所有星骸制品同时发光。
杀手面具应声碎裂,露出布满紫色斑纹的脸——那些凸起的血管组成北斗七星图案,天枢位正插着枚青铜钉。
"果然是摇光…"杀手癫狂大笑,七窍突然涌出幽蓝火焰,"它们来了!
北斗要醒了!
"火焰眨眼间将尸体焚成灰烬,唯留那枚青铜钉叮当落地。
陆昭颤抖着拾起毒钉,钉身刻着细如蚊足的篆文:咸宁三年,荧惑司刑。
"小心星毒入体。
"清冷女声自头顶传来。
赤足踏着星芒的盲眼女子飘然而落,月白襦裙下隐约可见脚踝锁着七枚青铜铃铛。
她指尖轻点陆昭眉心,那些渗入皮肤的毒雾竟凝成北斗状冰晶。
"镇星使素裳。
"女子袖中滑出半卷星图,"有人篡改了你的命星轨迹,紫微垣的追兵己在路上。
"陆昭突然头痛欲裂。
破碎画面在脑海闪现:暴雨夜的宫墙,九根星钉贯穿男人脊背,青铜坠沾着血坠入深海…当他看清受刑者面容时,浑身血液几乎冻结——那张脸,分明就是五年后的自己!
"时辰到了。
"素裳突然扯断腕间红绳。
海市上空炸开紫色雷霆,十二道星锁撕裂云层。
镶嵌着紫微垣徽记的星槎破空而至,甲板前端站着戴凤纹面具的女子,玄色宫装绣着完整的北斗星图。
"罪臣摇光,伏诛!
"女子掷出的诏书燃起紫色星火,化作七头朱雀俯冲而下。
素裳冷笑捏碎一枚青铜铃,陆昭脚下星图骤亮。
在意识消散前,他瞥见宫装女子扯下面具,那张与自己五分相似的脸庞上,赫然挂着血泪。
(第一章·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