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意识，是无数道撕裂虚空的紫色电蛇，和他那估值千亿的商业帝国一起，在天地之威下化为齑粉。
沈墨想过自己的一万种死法——被竞争对手暗杀，在谈判桌上心脏病突发，甚至死在哪个小模特的肚皮上——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死于“渡劫飞升”这么扯淡的事情。
他不过是在那座号称能连接异次元的“元宇宙”山顶别墅里，对着闪电暴雨感慨了一句“这算法逼真，物理引擎得烧多少钱”，下一秒，真正的天雷就贯穿了他的天灵盖。
“所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沈墨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他试图回忆自己的一生，那些叱咤风云的资本运作、那些尔虞我商的收购并购，此刻都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
紧接着，是潮水般涌来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伴随着浑身散架般的剧痛。
青萍……修仙……宗门供奉……高利贷……这些陌生的词汇粗暴地塞进他的脑海。
同时，一个尖锐而刻薄的声音，像是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在他耳边炸响：“沈墨！
别给老子装死！
今天要是再拿不出十块下品灵石，就别怪王爷爷我心狠手辣，拿你这破院子抵债！”
沈墨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茅草稀疏、漏进几缕惨淡阳光的屋顶。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散发着霉味。
他动了动手指，一股极度的虚弱感传来，这具身体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精力。
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破旧的木门外，站着三个身影。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绸缎短褂、满脸横肉的胖子，修为大约在炼气期三层，正叉着腰，唾沫横飞。
他身后跟着两个歪瓜裂枣的跟班，皆是炼气期二层的模样，抱着膀子，一脸狞笑。
而“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告诉他，只是一个炼气期二层巅峰的底层散修，同样名叫沈墨。
“王管事……” 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沈墨视线挪过去，看到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面色蜡黄，但眉眼间能看出几分清秀。
她叫小芸，是原主捡来的孤儿，算是这破院子里唯一的“自己人”。
此刻，她正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母鸡，颤抖却坚定地挡在门口，不让那三人进来。
“王管事，” 小芸的声音带着绝望的乞求，“求您再宽限几日，哥哥他……他前日进山采药，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真的拿不出灵石了啊！”
“重伤？”
王管事嗤笑一声，肥肉堆积的脸上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昏迷？
我看他是想赖账！
少废话，拿不出灵石，就滚蛋！
这院子虽然破，地段还行，拆了盖个新的，也能值几个钱！”
他身后的一个跟班阴阳怪气地帮腔：“就是！
我们‘黑煞帮’的账，也是你们这种穷酸散修能赖的？”
另一个跟班首接上前，一把推开小芸：“滚开！
别挡道！”
小芸“哎呦”一声，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掌擦破，渗出血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
沈墨静静地躺在床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通过原主残存的记忆和眼前的场景，他迅速理清了现状：这是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但原主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底层散修。
为了冲击炼气期三层，原主向这个叫“黑煞帮”的地下势力借了五块下品灵石的高利贷，利滚利之下，如今需要还十块。
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而原主，确实进山采药想换钱，结果不仅一无所获，还被守护灵草的妖兽气息所伤，神魂受损，一命呜呼。
这才让他这个异世界的孤魂野鬼趁虚而入。
开局就是绝境啊…… 沈墨在心里叹了口气。
资产是负的，现金流断裂，唯一的固定资产（破院子）即将被强制执行，还附带一个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拖油瓶。
这局面，比他前世经历的任何一次商业危机都要棘手。
至少前世，他还有庞大的资本和精英团队可以调动。
现在，他只有一具重伤的躯壳，和一个吓坏了的小丫头。
“啧。”
沈墨轻轻咂了咂嘴。
这细微的声音，在紧张的寂静中却格外清晰。
王管事的小眼睛立刻扫了过来，正好对上沈墨平静无波的眼神。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横肉一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哟？
醒了？
醒了正好！
省得老子还以为真打死了人，晦气！”
他大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墨，身上那股混合着汗臭和廉价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墨，别说王爷我不讲情面。”
王管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灵石，今天必须见到。
要么，你现在拿出来；要么，我打断你两条腿，再收了这院子！
你自己选！”
小芸挣扎着爬过来，抱住王管事的腿，哭求道：“王管事，您行行好，不能再打了，哥哥他会死的！”
“死？”
王管事一脚踢开小芸，冷笑道，“死了正好，清净！
像他这种废物，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灵气！”
沈墨看着被踢倒在一旁、无声流泪的小芸，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气焰嚣张的胖子。
他缓缓地，试图坐起身。
每动一下，浑身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般疼痛，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王管事，” 沈墨开口了，声音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十块下品灵石，我现在没有。”
王管事闻言，脸上狞笑更盛：“没有？
那就……但是，” 沈墨打断了他，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我可以给你更多。”
王管事到了嘴边的“动手”二字被噎了回去，他狐疑地打量着沈墨：“更多？
你小子是摔坏脑子了？
就你这穷酸样，还能拿出更多灵石？”
沈墨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王管事，你放贷给我，最终目的是什么？”
“废话！
当然是为了赚灵石！”
王管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没错，赚灵石。”
沈墨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微微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打断我的腿，拿走这破院子，能赚多少？
这院子地处偏僻，又破又旧，拆了重建，人工材料成本不说，最后能卖出十五块下品灵石顶天了。
扣除你借给我的本金五块，你实际赚十块。
而且过程麻烦，还容易沾上逼死人的恶名，影响你们黑煞帮‘可持续发展’的形象。”
王管事和两个跟班都愣住了。
他们逼债多年，听过求饶，听过威胁，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们分析“成本”、“利润”和“可持续发展”？
这小子，莫非真把脑子摔坏了？
“你……你什么意思？”
王管事有点懵。
“我的意思是，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在不费一兵一卒，不背任何恶名的情况下，赚到远超十块下品灵石。”
沈墨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属于前世那个资本巨鳄的弧度，“而且，是持续性地赚取。”
“持续赚取？”
王管事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但更多的是不信，“放屁！
天上还能掉灵石？”
“天上不会掉灵石。”
沈墨平静地说，“但人的欲望会。”
他目光扫过王管事腰间的储物袋，以及那两个跟班眼中对修炼资源的渴望。
“这青萍山脚下，像我这般的穷困散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沈墨问道。
“那又怎样？”
“他们是不是都缺灵石？
是不是都梦想着买到更好的功法、丹药、法器，突破境界，出人头地？”
“废话！”
“但你们黑煞帮，或者说现有的借贷方式，利息太高，条件太苛刻，逼得太紧，导致坏账风险高，客户群体狭窄，只能做一锤子买卖，无法形成规模效应。”
沈墨慢条斯理地说着王管事完全听不懂的词汇。
王管事听得云里雾里，但不耐烦地挥挥手：“少跟老子说这些听不懂的！
你就说，怎么让老子持续赚灵石？”
沈墨深吸一口气，压住身体的疼痛，缓缓吐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商业构想：“很简单，改变规则。”
“我可以帮你设计一种新的借贷模式。
比如，‘修仙贷’。”
“降低前期利息，拉长还款周期，甚至可以允许他们分期付款。
比如，借五块灵石，分十期还，每期只还零点六块灵石，总共还六块。
看似单笔利润少了，但门槛降低了，能借钱的散修数量会暴增！
薄利多销，总利润远超你现在的方式。”
“再比如，推出 ‘余灵石’ 业务。
鼓励散修把暂时不用的零散灵石存到你们这里，你们支付少量利息，然后把这些聚集起来的灵石，用更高的利息贷给需要的人。
空手套白狼，用别人的钱来生钱。”
沈墨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
王管事脸上的横肉不再抖动，他微微张着嘴，眼神从最初的暴戾、不信，逐渐变成了茫然，然后是一丝丝……震惊和思索？
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规模效应”、“空手套白狼”这些词，但“降低利息、拉长时间、让更多人借钱”、“用别人的钱生钱”这些核心意思，他听懂了！
这……这他妈好像……真的有点道理？
如果真按这小子说的，能吸引那么多散修来借钱、存钱，那以后得赚多少灵石？
他王胖子还用得着天天带着小弟，风吹日晒地出来干这种得罪人的逼债活计？
想象一下，以后那些散修不是见了他就躲，而是排着队，笑脸相迎地求着他借钱、存钱……王管事的心头，一阵火热。
但混迹底层多年的警惕性，让他立刻压下了这丝心动。
他眯起眼，盯着沈墨：“说得比唱得好听！
我凭什么信你？
你要是骗老子，趁机想跑怎么办？”
“跑？”
沈墨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虚弱，却更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嘲讽，“我现在这状态，能跑到哪里去？
更何况，我的院子，我妹妹，都在这里。”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后的诱饵：“王管事，你可以不信我。
但你完全可以试试。
给我三天时间，不，两天。
我会先帮你做一个小范围的试点。
你先借给我……嗯，一块下品灵石作为启动资金。
两天之内，我不仅能还上这十块灵石的旧债，还能让你亲眼看到，至少三块灵石的‘纯利润’。”
“如果做不到，” 沈墨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竟让王管事下意识地心头一凛，“我沈墨，这条命，连同这院子，你随时拿去。”
破旧的茅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只有小芸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风吹过破洞的呜呜声。
王管事脸色阴晴不定，内心在天人交战。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面面相觑，显然被沈墨这一套组合拳打懵了。
一块下品灵石，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两天时间，也不长。
万一……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呢？
那泼天的富贵……终于，王管事猛地一跺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指着沈墨的鼻子，恶狠狠地道：“好！
沈墨，老子就信你这一次！
给你两天时间！
就两天！”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灵气黯淡的下品灵石，像施舍般丢在沈墨的床上。
“这块灵石，算是老子投资给你的！
两天后，老子再来！
要是见不到十三块灵石……” 王管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老子就亲手把你剁碎了喂后山的鬣狗！
我们走！”
说完，他带着两个依旧满心疑惑的跟班，转身离开了破院子。
院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小芸首到王管事等人走远了，才连滚爬爬地来到床边，带着哭腔：“哥哥！
你……你疯了吗？
一天时间，一块灵石变十三块？
这怎么可能做到！
我们……我们快跑吧！”
沈墨没有回答。
他艰难地伸出手，拿起床上那块粗糙、微凉的下品灵石。
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照射下来，恰好落在灵石上，反射出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沈墨的指尖摩挲着灵石粗糙的表面，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远比前世石油、黄金更奇妙的能量。
他抬起头，看向屋外那片陌生而广阔的蓝天，嘴角那丝属于资本巨鳄的笑容，再次缓缓扬起，这一次，无比清晰。
“跑？”
他低声自语，眼中燃烧起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不。”
“这个世界的经济体系，简首原始得令人发指。”
“这里，才是我的天堂。”
“第一桶金，到手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