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人声混杂、咖啡香和速食的味道相互冲撞。
林曜辰踱步进门，手里攥着一堆刚整理好的项目资料，脸上还挂着一缕没完全收敛的疲惫。
他一推开玻璃门，顾嘉诚己经坐在窗边，低头扒着一盒便当，旁边搁着那台保证“永不离身”的笔记本。
林曜辰在对面落座，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巾揩了揩额头的汗。
“看起来你遭了马蜂窝。”
顾嘉诚没抬头，仍是他的冷面调调。
“还不都是市场部的新人那一出。”
林曜辰叹了口气，半是自嘲，“宋芮安把我当总经理，差点让我在会议室整成脱口秀现场。”
顾嘉诚顿了顿，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她还挺有意思，听说她刚把小杜的咖啡泼到市调表上。”
“那表差点让我砸了脑袋。”
林曜辰笑出了声，疲惫在这点笑意里悄然散去。
便利店外的车流和都市晚霞融成一片，暧昧的灯光遮掩着两人的表情。
“项目资料改了三遍，明天还要过杜青遥那关。”
林曜辰喝了一口冰美式，指间微微颤抖，“你说咱们是不是干广告干傻了？
每个人都像在演戏。”
顾嘉诚合上笔记本，“我本来以为写代码够虚了，没想到你们市场和创意部比我们还会装。”
空气滞了几秒，两人环视便利店内，隔壁桌是低头玩手机的情侣，他们的笑声若有若无飘过来。
林曜辰把头靠在椅背上，“嘉诚，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咱们根本不像自己？
我越来越分不清是我在假装，还是大家都在假装。”
顾嘉诚把便当盒推远，终于认真看了林曜辰一眼，黑框眼镜显得他格外冷静，“你和宋芮安……有点火花？”
林曜辰嘴角一弯，装作漫不经心，“小姑娘挺有灵气，就是戏够多。
我呢，岁数大了，懒得和新人斗智斗勇。”
顾嘉诚嘴里嘟囔着，“没看出来，你那天还帮她找丢的市调表。”
林曜辰装作不在意地摆手，实际心里却被朋友一语戳破——他发现自己对宋芮安的一点关注，似乎比对公司其他新人多了一分：“你别瞎胡说，咱们公司的人际关系比社交软件还复杂，谁和谁都像在玩连连看。”
顾嘉诚收拾好东西，又恢复了他轻描淡写的腔调，“我现在连自己的感情世界都快‘断网’了。
你们市场部那些女生，真不是我的服务器能跑得动。”
林曜辰笑了，“杜青遥其实挺欣赏你，说你靠谱。”
顾嘉诚神色变得微微紧张，“她？
别，她说我儿戏，光会编程序，不懂生活。”
林曜辰一愣，仔细看了顾嘉诚一眼，声音放低，“其实我觉得杜青遥挺想找个可以依靠的朋友。
你啊，理工科，心思单纯，她刚好喜欢这种——但你俩嘴巴都不说实话。”
顾嘉诚回避了林曜辰探究的目光，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机，“那你呢？
你怎么总是把自己的情绪装在盒子里？”
林曜辰的指尖按在咖啡杯上，略显失神，“小时候吧，家里氛围不太好，我妈说男孩子有什么事都得憋着，习惯了。
来大城市之后，发现这地方更讲究面子。
你想让别人认可你，就得把自己的脆弱藏起来。”
顾嘉诚缓慢点头，沉默了一阵，“其实我也差不多。”
他们陷入短暂的沉默，便利店里的人流变得稀疏，只剩下老板结账时低低的叫声。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我们都在彼此测试，就像刚刚的项目改稿，谁都不敢率先说‘这不行’，怕被定性为不合群。”
林曜辰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突然有些恍惚。
顾嘉诚忽然拿出那张被改烂的项目提案，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昨天偷偷查了市场部大数据，宋芮安那份建议风格完全和总经理不一样，可你们以为她模仿上司，结果她就是自己。”
林曜辰一下嗤笑，“原来你背后做侦探，怪不得你最近更沉默了。”
顾嘉诚无奈地笑笑，眼神里隐隐有些期待，“其实，我挺羡慕她，能在办公室里嘻嘻哈哈不紧张。
我要是能像那样，大概不会到现在还被‘感情死机’。”
霓虹打在窗玻璃上，城市的节奏杂乱但不失秩序。
林曜辰抬头望向远处，被路灯映亮的天幕，“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都习惯假装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很完整，其实内心早就因为那些误会、那些不敢说的话裂开了口子。”
顾嘉诚低声，“你刚说‘演戏’，我突然想——有些角色演久了，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自己了吧。”
林曜辰沉吟片刻，忽然笑了，无比轻松：“没关系，至少你我还能在便利店里吃便当，讲讲这破烂的职场人生。”
顾嘉诚也笑起来，难得放松地拍拍林曜辰的肩，“对了，下周的项目策划会，你要上台介绍新的创意方案——市场部会全员到场，包括那个让你头疼的新人。
打算怎么应付？”
林曜辰看着窗外的光影，眯起眼睛，“应付？
我打算扮演一下真正的自己，试试效果。”
顾嘉诚将笔记本收进背包，“等你真心登场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权限，我在后台给你稳定服务器。”
林曜辰敲了敲桌子，“行，这次不演戏了，不用流量包。”
便利店的灯微微晃动，两人起身，朋友间的默契在这光线里被拉长又叠合。
他们并肩走向夜色中，公司不远处正有一群人围着手机讨论新项目的方案，笑声和争吵混成一片。
林曜辰回头说，“嘉诚，下回你要是看透了什么，先别告诉我，给我多一点误会的空间。
说不定那些巧合，也能变成成长。”
顾嘉诚点点头，把背包背得更紧，“行，但你也别太习惯独自应付，你那点自信不够用时，记得找我续费。”
城市的繁忙依旧，便利店的人影渐疏。
林曜辰和顾嘉诚跨过斑马线，迎着夜晚的风，他们的脚步同步，不需要任何伪装。
不远处的公司大楼灯火通明，一个新的项目正等待他们施展才华。
而他们之间那个不言而喻的秘密，也悄然生根，渐渐改变着彼此在人海中错位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