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西西是被冻醒的。
不是空调温度开太低的凉，是种带着土腥味的、往骨头缝里钻的冷。
她迷迷糊糊地想翻个身，胳膊却撞在硬邦邦的东西上，疼得她“嘶”了一声——这不是她那铺着软乎乎草莓床垫的床，身下是硌人的木板，盖在身上的也不是珊瑚绒被，是件粗麻布做的、带着霉味的短褂。
“搞什么啊……”关西西揉着眼睛坐起来，脑子还没从“中了五千万该先买哪套海景房”的幻想里***。
可睁眼的瞬间，她彻底懵了。
眼前不是她那堆满外卖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出租屋。
头顶是漏着光的茅草屋顶，几根枯树枝歪歪扭扭地架在上面；墙面是黄泥糊的，坑坑洼洼，还沾着不知名的草屑；墙角堆着半袋糙米，旁边放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碗，碗沿上还沾着点发黑的粥渣。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窗外的声音——没有汽车鸣笛，没有外卖员的电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带着她只在古装剧里听过的腔调：“热乎的炊饼哎——一文钱两个！”
“胭脂水粉，最新的苏绣帕子！”
还有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嗒嗒”声，混着几声清脆的铜***，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关西西踉跄着爬下木板床，脚刚沾地，就被地上的稻草绊了个趔趄。
她扶着土墙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用麻绳拴着的木窗——窗外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狭窄的青石板路两旁，挤着一间间矮矮的瓦房，房檐下挂着五颜六色的幌子，有的写着“客栈”，有的画着药葫芦，还有的挂着一排排风干的腊肉；路上的人穿着短褐、襦裙，男人梳着发髻，女人头上插着木簪，偶尔有个穿锦缎长袍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挎着包袱的仆从；几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攥着糖人，蹦蹦跳跳地从路边跑过，银铃似的笑声飘进窗里。
远处的天空是洗过似的蓝，飘着几朵慢悠悠的云，隐约能看见一座飞檐翘角的城楼，城楼上挂着一面杏黄色的旗子，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宋……宋朝？”
关西西的声音发颤，她抬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不是梦！
她昨天晚上还窝在沙发里，一边啃着炸鸡，一边对着手机里的彩票APP幻想：中了奖就辞掉那个天天挨骂的客服工作，去大理买个小院，每天晒太阳、撸猫，再也不用跟催单的客户扯皮，再也不用为了房租省吃俭用……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鬼地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灰扑扑的粗布短褂，料子硬得磨皮肤，裤子是肥肥大大的麻布裤，裤脚还卷着，露出的脚踝冻得通红。
这哪是她那穿惯了卫衣牛仔裤的样子？
活像个刚从乡下逃出来的难民。
“完了完了……”关西西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脑子里一片混乱。
五千万的海景房没了，大理的小院没了，就连那碗没吃完的炸鸡，现在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的奢侈。
她在21世纪是个废材，32岁了，没工作，没存款，没对象，每天除了睡就是幻想，连换个灯泡都得找物业帮忙——现在扔到这连电都没有的宋朝，她能活过三天吗？
正慌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我是张婆婆，西西丫头，醒了没？
该去街口的王婆家领粥了，去晚了可就没了！”
关西西浑身一僵，这声音陌生得很，可对方叫的是“西西”——难不成，她还占了别人的身子？
她硬着头皮应了一声：“醒、醒了！
这就来！”
摸索着穿上那双破了洞的布鞋，关西西打开门。
门口站着个穿着青布衫的老婆婆，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手里挎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两个干硬的炊饼。
“看你这脸色，是昨晚又没睡好？”
老婆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手糙得像树皮，却带着点暖意，“是不是又在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
跟你说多少回了，姑娘家得务实些，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经。”
关西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能说自己不是原来的“关西西”吗？
能说自己是从一千年后穿来的，还天天幻想中彩票吗？
这话要是说出去，怕是要被当成疯子，首接扭送官府。
“我……我知道了，张婆婆。”
她只好含糊地应着，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微微低头。
张婆婆叹了口气，把竹篮里的炊饼递了一个给她：“拿着吧，垫垫肚子。
王婆家的粥是善心粥，管饱，就是稀了点。
你爹娘走得早，就剩你一个，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原来这身体的原主，爹娘早就不在了，是个孤女。
关西西接过炊饼，饼硬得能硌掉牙，她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只有一股子麦麸的粗糙感。
可想到自己现在连下一顿饭在哪都不知道，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咽。
“谢谢张婆婆。”
她小声说。
“跟我客气啥。”
张婆婆摆摆手，“快去吧，晚了粥就没了。
对了，下午城西的布庄招帮工，管饭，还能给五十文钱，你要是没事，去试试？”
帮工？
五十文钱？
关西西愣了一下。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她最烦的就是上班，每天对着电脑回复客户的刁难问题，还要看老板的脸色，所以才辞了职，天天在家躺平，靠偶尔帮人写点小稿子混日子。
可现在，五十文钱，管饭——这在她眼里，简首是救命的机会。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硬炊饼，又想了想昨晚幻想的五千万——那都是泡影，现在能让她活下去的，只有这实实在在的五十文钱。
“我去！”
关西西立刻点头，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光，“张婆婆，我下午就去布庄试试！”
张婆婆见她愿意去，脸上露出了笑：“这才对嘛。
走吧，我陪你去领粥，路上跟你说说布庄的事。”
关西西跟着张婆婆，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
晨光像碎金子一样洒在地上，照得路边的野花亮晶晶的；路边的小摊贩吆喝着，热气腾腾的炊饼香气飘过来，勾得她肚子咕咕叫；几个穿着短衣的少年，扛着锄头从身边走过，说说笑笑的，充满了活力。
这和她原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外卖，可空气是清新的，阳光是暖的，连陌生人的笑容都带着点实在的温度。
关西西咬了一口手里的硬炊饼，虽然不好吃，却让她心里踏实了点。
她想，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中不了五千万，也住不上海景房了。
可在这个没有彩票、没有幻想的宋朝，她总得活下去。
先从挣五十文钱开始，先从学会填饱肚子开始，或许，她这个21世纪的废材，能在这陌生的时代，活出点不一样的样子来。
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城楼，阳光正好落在“宋”字旗上，亮得晃眼。
关西西深吸了一口气，把嘴里的炊饼咽下去，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张婆婆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