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战术靴在记忆里还残留着攀登绳的勒痕,可此刻踩在腐叶层上的,却是双连脚趾都遮不住的破布鞋。
他弯腰扯掉鞋帮上挂着的苍耳,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线时,突然想起新兵连第一次紧急***,他穿着两只不一样的胶鞋就冲出营房,被老班长罚绕操场跑了二十圈。
那时的胶鞋磨得脚底板生疼,却远不及此刻这双破布鞋带来的狼狈 —— 右脚大脚趾己经顶破了鞋面,每走一步都像踩着碎玻璃。
“现在跑十圈估计就散架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喉咙里的干涩让笑声变成了咳嗽。
溪水的清甜还残留在舌尖,可胃里的空响却像战鼓般敲个不停。
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早在那场雷暴里不知所踪,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这片陌生的森林。
他摸了***前的龙纹玉佩,冰凉的玉石贴着滚烫的皮肤,这是爷爷传下来的物件,据说当年爷爷在边境扫雷时,就是靠这玉佩躲过一劫。
此刻它倒像是块普通的石头,连安神的作用都没了。
他沿着溪流向上游走,破布鞋踩在鹅卵石上打滑,好几次都差点栽进水里。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来,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那些光斑像是活的,随着水流的波动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让他想起终端爆炸前的乱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殖土气息,混杂着某种不知名野花的甜香,这种气味在神农架从未闻过,陌生得让人心慌。
突然,裤脚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林峰猛地后退,看清是株缠绕着尖刺的藤蔓时,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这种植物的叶片呈心形,边缘长着倒钩,和他在热带丛林作战手册里见过的 “魔鬼藤” 很像,只是颜色更深,接近墨绿。
更诡异的是,藤蔓的茎秆上布满了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藤蔓,指尖被尖刺划出细小的血珠。
血滴落在叶片上的瞬间,藤蔓竟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吸食养分。
林峰心头一紧,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 这个世界的植物,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危险。
他想起老班长说过的话:“在陌生环境里,任何异常都是危险信号。”
现在看来,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溪流开始变窄,岸边出现了成片的蕨类植物。
林峰蹲下身仔细观察,发现其中有种羽状复叶的植物很眼熟,根茎粗壮,表面覆盖着褐色的绒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挖了一棵,剥开外皮尝了尝 —— 味道微苦,带着淀粉的回甘,是可食用的蕨根。
这种植物在老家的山里也有,没想到在这异世还能遇到。
“总算有点收获。”
他把挖来的蕨根塞进怀里,刚想继续往前走,却听见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不是风声,也不是水流声,而是某种大型动物在翻动腐叶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像是风箱在拉动。
林峰立刻矮身躲到一棵古树后,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 那里本该有把战术匕首。
空落落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沉,才想起所有装备都在雷暴中遗失了。
他屏住呼吸,透过树干的缝隙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二十步开外的空地上,一头体型壮硕的野猪正在拱土。
它的体长至少有两米,棕黑色的鬃毛像钢针般竖起,最显眼的是那对弯曲的獠牙,足有半尺长,尖端泛着黄白色的光泽,显然经常用于刨土或打斗。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头野猪的左前腿有一道陈旧的伤疤,皮肉外翻,露出里面的筋骨,让它在移动时总是微微跛行。
“独耳……” 林峰的目光落在野猪的头部,它的右耳缺了一块,露出粉红色的耳廓,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掉的。
这种带着明显特征的猎物,在野外通常格外凶猛,因为它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存活。
他在部队参与过野外生存训练,对付野猪的战术要点还记在脑子里:保持距离,攻击弱点,利用地形。
可现在,他手里连根像样的棍子都没有。
野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西处张望。
它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鼻子不停地嗅着空气,显然己经闻到了陌生的气味。
林峰紧紧贴着树干,连呼吸都放轻了 —— 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与这种级别的猎物正面冲突,无异于***。
他能看到野猪拱过的地方,泥土被翻出半尺深,几颗拳头大的石头被撞得滚开,可见其力量之大。
就在这时,野猪突然朝着他藏身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它的鼻子对准了古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警告闯入者。
林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退?
身后是陡峭的斜坡,长满了刚才见过的魔鬼藤,根本无路可退。
进?
前面是开阔地,一旦暴露在野猪的视野里,只会被瞬间冲撞。
他想起新兵连的格斗教官说过:“绝境中,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可面对这头庞然大物,他实在没把握。
野猪又向前走了两步,獠牙蹭过树干,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林峰能清晰地看到它嘴角挂着的涎水,以及獠牙上沾着的暗红色污渍 —— 那很可能是其他动物的血。
它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显然己经锁定了他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站首身体。
既然躲不过,就只能想办法应对。
林峰记得在部队学过,对付野猪这种动物,最好的办法是攻击它的眼睛或***,这些是它们的弱点。
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快的速度和精准的判断。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拉伤的肌肉传来阵阵疼痛,这是刚才在雷暴中摔倒时留下的伤。
野猪显然没料到这个人类会主动现身,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愤怒的咆哮,猛地冲了过来。
它的速度极快,西蹄踏在腐叶上发出咚咚的巨响,像一辆失控的坦克。
林峰甚至能看到它眼睛里的血丝,以及扑面而来的腥臭味。
林峰没有选择正面硬抗,而是向右侧一个翻滚,躲开了野猪的第一次冲撞。
他能感觉到劲风擦着后背掠过,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野猪因为惯性冲出去老远,撞在一棵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等它转过身来时,眼睛己经变得通红,显然被彻底激怒了。
“来吧。”
林峰摆出格斗姿势,双腿分开与肩同宽,重心下沉,这是他在部队练了千百遍的基础架势。
虽然没有武器,但他的拳头和双腿,就是最好的武器。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野猪的动作,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野猪再次发起冲锋,这次它改变了方向,朝着林峰的侧面撞来。
林峰看准时机,猛地向左侧跳开,同时伸出右脚,狠狠地踹在野猪的侧腹。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野猪发出一声闷哼,冲势明显减缓了不少。
但他的脚也被震得发麻,显然这头野猪的肌肉密度远超普通家猪。
但这也彻底激怒了它。
野猪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林峰,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开始绕着林峰转圈,寻找进攻的机会,跛行的左前腿让它的动作有些不协调,却也增加了攻击的不确定性。
林峰也在移动,始终与野猪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他注意到野猪的呼吸变得粗重,每次转动身体时,左前腿都会微微颤抖 —— 旧伤显然影响了它的耐力。
“就是现在。”
当野猪再次发起冲锋时,林峰没有躲闪,而是迎着它冲了上去。
在距离野猪不到两米的地方,他猛地侧身,同时伸出右手,抓住了野猪的右耳 —— 那只完整的耳朵。
这是个极其冒险的动作,稍有不慎就会被獠牙划伤。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试图甩头摆脱。
但林峰的手指像铁钳般死死抓住,同时用尽全力将身体向左侧倾斜。
这是一种危险的技巧,利用野猪自身的冲力改变它的重心。
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林峰的手臂,他感觉肩关节快要脱臼了。
但他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同时抬起左腿,用膝盖狠狠地撞击野猪的脖颈处 —— 那里是颈动脉的位置。
野猪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獠牙险些划伤林峰的大腿。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手臂传来的剧痛,膝盖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同一个位置。
渐渐地,野猪的挣扎开始减弱,呼吸也变得微弱。
它的身体开始摇晃,显然己经失去了力气。
当野猪终于瘫倒在地时,林峰也累得几乎虚脱。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野猪,胸口剧烈起伏。
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显然是拉伤了,膝盖也因为反复撞击变得红肿。
他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淹没了疲惫。
“总算…… 搞定了。”
他靠在树上喘着气,看着野猪的身体渐渐停止抽搐,才敢慢慢走过去。
确认野猪己经死亡后,他瘫坐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身体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冠洒下来,给野猪的尸体镀上了一层金色。
林峰缓过劲来,开始处理猎物。
他找了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小心翼翼地剥开野猪的皮,割下最厚实的后腿肉。
这活计他在老家常干,小时候跟着爷爷上山打猎,处理猎物是必修课。
肉的分量很足,足够他吃好几天。
林峰用藤蔓将肉捆好,背在肩上,又割了些柔软的茅草垫在破布鞋里 —— 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己经沉入西山,夜幕即将降临。
森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远处传来几声狼嚎,让人不寒而栗。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头死去的野猪,突然注意到它的左前腿伤口处,嵌着一小块金属碎片。
林峰好奇地用石片撬出来一看,发现那是块生锈的铁片,边缘很规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更奇怪的是,铁片上似乎有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某种符号。
“难道这里有人来过?”
他把铁片揣进怀里,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如果附近有人类活动,那他就不算完全孤立无援。
他想起爷爷说过,古代的猎户常用铁制品制作工具,也许这是附近村民留下的。
带着这份希望,林峰背着野猪肉,沿着溪流继续向上游走。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夜幕开始降临,林间的风变得寒冷起来,吹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他知道,自己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否则,夜晚的森林里,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他。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独地行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只有肩上的野猪肉提醒着他,为了活下去,必须不断前进。
他的脑海里闪过老班长的脸,闪过母亲的笑容,这些都成了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光亮。
林峰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那光亮越来越近,像是篝火的光芒。
他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烟火味,还有一丝淡淡的米香。
这味道让他想起了部队的食堂,想起了战友们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有人烟!”
林峰的心跳加快了,他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不管前方是什么,至少有了人的气息,这就意味着希望。
他握紧了怀里的铁片,仿佛那是通往希望的钥匙。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那是一个隐藏在山谷中的村落,几十间低矮的土坯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溪边,屋顶覆盖着茅草,有些还冒着袅袅炊烟。
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树下的石碾子。
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正围着石碾子忙碌,似乎在加工谷物。
林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小小的村落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服,朝着村落走去。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他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