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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07

1 琼楼金阙烬长安城的秋,是泼天的富贵堆砌出来的。曲江池畔的芙蓉开得正艳,

御苑里移栽的南海珊瑚树映着日头,流光溢彩。安乐公主府更是极尽奢靡,金丝楠木的梁柱,

南海珍珠串成的帘幕,连廊下挂着的鸟笼都是整块羊脂白玉镂空雕成,

里头养着能说会唱的绿毛鹦哥。我李昭阳,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女儿,

此刻正慵懒地歪在铺着整张雪白虎皮的紫檀软榻上。

指尖捻着一颗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冰镇荔枝,汁水染得指尖微凉。

目光却落在跪在波斯织金地毯上的人身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审视。宫廷首席画师薛韶,

一身簇新的绯色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他捧着一卷新裱好的画轴,

姿态谦卑地伏在我脚边,额头几乎要触到那金线织就的凤凰图案。声音清朗温润,

带着刻意的讨好:“殿下,这是臣费尽心思,从江南一位隐士手中求得的吴道子真迹,

《八十七神仙卷》残卷。虽只余半幅,然笔力遒劲,衣袂飘举,犹见‘吴带当风’之神韵,

斗胆献与殿下品鉴。”我微微倾身,指尖掠过他微凉的官袍袖口,落在他捧着画轴的手背上,

轻轻一抚。那触感细腻,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温热。薛韶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耳根迅速染上一抹薄红,却并未躲闪,反而将头垂得更低,姿态愈发驯顺。“薛卿有心了。

”我轻笑,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慵懒的赞许,“吴道子的真迹,千金难求。

你这双眼睛,倒是比本宫库房里的夜明珠还亮些。”薛韶抬起头,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倾慕与受宠若惊:“殿下谬赞!能为殿下搜寻天下奇珍,是臣三生之幸。

此画能入殿下法眼,是它前世修来的福分。”他膝行两步,将画轴在我面前徐徐展开。果然,

半幅绢本,墨色淋漓,仙人姿态各异,衣带仿佛真的在风中飘拂。这恭维恰到好处,

熨帖得如同这殿内地龙散发的暖意。我满意地勾起唇角,正欲再逗弄他几句,

殿外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是裴琰。我的驸马,清流世家裴氏的嫡子,如今的工部侍郎。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靛青直裰,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衬得他身姿挺拔如修竹。

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想是刚从河堤工地上回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匣,步履从容,目光沉静。他走到殿中,

无视了跪在地上的薛韶,对着我躬身行礼:“殿下。”薛韶依旧跪着,闻言,

嘴角却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带着一种隐秘的得意和嘲讽,快得如同错觉。

他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良恭俭的模样,只是眼角的余光,

似乎不经意地扫向了裴琰手中的木匣。“驸马今日怎么得空回府?”我挑了挑眉,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整日不是忙于公务,就是埋首书画,这安乐公主府,

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歇脚的客栈。裴琰神色平静,

将手中的木匣轻轻放在我面前的嵌螺钿紫檀小几上:“前日殿下生辰,臣寻得一件旧物,

或可一观。”他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幅卷轴,纸色古旧,边缘有些磨损,显然年代久远。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卷轴,在我面前缓缓展开。画上是一幅水墨山水。层峦叠嶂,烟云浩渺,

笔法苍劲雄浑,意境深远幽寂。落款处,一方小小的朱印:“范宽”。

一股古朴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薛韶那幅精致华丽的《神仙卷》压了下去。

薛韶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嫉恨。范宽真迹!那可是画坛宗师,

存世之作屈指可数!裴琰这个穷酸驸马,从哪里弄来的?“此乃范宽《溪山行旅图》之摹本,

”裴琰的声音平静无波,“虽非真迹,然临摹者笔力精深,得其神髓七八分。

且此卷乃前朝内府旧藏,历经战火,辗转流落民间,能保存至今,殊为不易。

臣知殿下雅好丹青,特寻来献与殿下。”他语气诚恳,带着对画作本身的珍视。我尚未开口,

跪在地上的薛韶却突然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暖阁里:“驸马爷此言差矣。

范宽真迹早已失传,坊间摹本多如牛毛,鱼目混珠者甚众。此画……”他站起身,走到画前,

装模作样地仔细端详片刻,指尖在画纸边缘一处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修补痕迹上点了点,

又凑近嗅了嗅墨色,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夸张的惋惜和鄙夷,“啧啧,纸是新的,

墨色浮而不沉,这所谓的‘内府旧藏’印鉴,更是粗劣不堪的仿刻!驸马爷,

您这是……被人骗了吧?”他转向我,躬身道:“殿下明鉴!此等粗制滥造的赝品,

也敢拿来污了殿下的眼?简直是亵渎!”裴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

直刺薛韶:“薛画师!此画乃我裴家故交所赠,传承有序,岂容你信口雌黄,污蔑先贤心血!

”“心血?”薛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堆破纸烂墨,也配称心血?驸马爷,您清高自诩,不屑金银俗物,

却拿这等假货来糊弄殿下,是何居心?莫不是觉得殿下不识货,好欺瞒?”“你!

”裴琰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他一生珍视书画如性命,视艺术为圭臬,

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尤其这侮辱,还当着他妻子的面,来自一个谄媚小人!“够了!

”我猛地一拍小几,厉声喝道。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厌烦再次涌起。又是裴琰!

又是这些破画!整日里不是河堤就是书画,要么就是些惹人厌烦的谏言!扫兴!太扫兴了!

我冷冷地扫了一眼裴琰那幅所谓的“范宽摹本”,

又看了看薛韶献上的、华丽精美的《神仙卷》残卷。一个陈旧黯淡,

一个光彩夺目;一个引来争吵,一个带来愉悦。“薛卿说得对。”我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死物罢了,一堆破纸烂墨,

也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裴琰,你的眼光,也就配看看赝品!”我伸出手,

指向那幅《神仙卷》,“薛卿的心意,才是无价之宝!”话音未落,

在裴琰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我猛地抓起他视若珍宝的那幅画,双手用力!“嗤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古旧的画纸在裴琰眼前,被我从中间生生撕开!

脆弱的绢帛发出痛苦的***!“不——!”裴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如同被剜去了心头肉!他猛地扑上前想要阻止,却被我身边的两个健壮内侍死死按住!

我毫不停顿,双手疯狂地撕扯着!一下!两下!三下!

将那凝聚了不知多少代人心血、承载着裴琰无限珍视的画作,撕成碎片!如同撕碎一张废纸!

碎片如同枯叶般纷纷扬扬,飘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落在裴琰绝望的眼前。“殿下!

你……你……”裴琰目眦欲裂,浑身剧烈颤抖,指着我,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眼神,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愤怒,以及……一种彻底的心寒。薛韶站在一旁,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快意和幸灾乐祸。我嫌恶地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然后,

我走到薛韶身边,用沾着荔枝汁水的手指,轻轻抬起他光滑的下巴,迫使他仰视我:“薛卿,

本宫库房里那块新得的‘海天霞’鸡血石,赏你了。好好给本宫刻一方印,

要配得上你的心意。”薛韶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声音都激动得发颤:“谢殿下隆恩!

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殿下厚爱!”我满意地笑了,目光扫过地上那堆狼藉的碎片,

又落在裴琰那张惨白如纸、写满绝望的脸上,

声音冰冷得如同淬了毒的寒冰:“把这些碍眼的垃圾,给本宫扫出去!烧了!

一点灰烬都不许留下!”2 玉碎与尘扬那幅被撕碎的“范宽摹本”,如同一个不详的谶语,

彻底撕开了安乐公主府表面平静的锦绣帷幕。裴琰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

那颗被自己妻子亲手撕碎、践踏的心,再也无法拼凑完整。他告了假,

将自己关在驸马府最偏僻的书房里,整日对着满墙的书画沉默。那些他视若生命的珍藏,

此刻却像一根根刺,提醒着他那日的屈辱和绝望。而我,李昭阳,并未有丝毫愧疚。

薛韶带来的新奇和愉悦,像最烈的酒,麻痹了我那点微乎其微的不安。

、能歌善舞的“雪域灵狐”……我的“锦灰堆”——那座专门用来收藏天下奇珍异宝的库房,

越发充盈璀璨。薛韶成了那里的常客,也成了我身边最得宠的弄臣。他看我的眼神,

炽热而充满占有欲,言语间也越发大胆放肆。“殿下,您看这‘九龙吐珠’的玉雕,

配您这身‘凤穿牡丹’的宫装,真是相得益彰,也只有您这般天人之姿,才压得住这等宝物。

”薛韶捧着一尊羊脂白玉雕,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我袖口的金线刺绣。我斜睨了他一眼,

轻笑:“就你嘴甜。不过,这玉雕的底座,似乎配不上它的华贵。”“殿下慧眼!

”薛韶立刻接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臣也觉得,若能用上等紫檀,嵌以金丝,

再缀上几颗东珠,方能彰显此宝气度。只是……”他面露难色,“这紫檀和金丝,

工部那边……”“工部?”我挑了挑眉,想起那个整日泡在河堤工地、灰头土脸的驸马,

心头一阵厌烦,“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找工部?本宫库房里难道没有?

”“殿下库房自然珍宝无数,”薛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蛊惑,

“只是这上等紫檀和金丝,规制所限,非工部特批不可。驸马爷如今虽告病在家,

但毕竟还挂着工部侍郎的衔儿,若能请他行个方便……”我皱了皱眉。裴琰?

让他为薛韶的玉雕行方便?想到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和固执的性子,我就一阵烦躁。“罢了,

”我挥挥手,带着一丝不耐,“这点小事,本宫自会吩咐下去。你只管去库房挑最好的料子,

让匠作监加紧做便是。”“谢殿下!”薛韶喜形于色,顺势握住我的手,

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挠,“殿下待臣,恩同再造!”我并未抽回手,任由他握着,

享受着这种被仰望、被讨好的感觉。至于裴琰?他最好永远待在他的书房里,别出来碍眼。

然而,裴琰终究还是碍了薛韶的眼。皇帝下旨,命工部加紧修缮京畿一带因秋汛受损的河堤,

以防春汛。这是关乎民生社稷的大事,裴琰身为工部侍郎,责无旁贷。他拖着病体,

重新回到了工地上。薛韶得知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深知裴琰在工部的威望和能力,

更知道河堤工程若顺利完工,裴琰必得嘉奖,

这对他掌控公主府、乃至进一步染指朝堂的计划极为不利。“殿下,”一日,

薛韶为我抚琴时,状似无意地提起,“臣听闻驸马爷负责的河堤工程,进展神速?

驸马爷真是国之栋梁啊。”我正闭目养神,闻言懒懒道:“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只是……”薛韶琴音一顿,带着一丝忧虑,“臣今日路过城外,见那新修的堤坝,

用料似乎……有些单薄?用的多是些寻常青石,黏合之物也非上等糯米灰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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