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是谁说女子只会在后宅争风吃醋?日军破城那日,
帅府后院的麻将牌还在桌上转。林若鸿捏碎翡翠镯子时,柳玉茹正把砒霜藏进发髻,
白玲数着炸烟花剩下的硝石粉。她们曾为争一支簪子撕破脸,此刻却要靠胭脂画作战图。
沈青芜怀里的军火库地图烫得灼手,日军刺刀已抵住门。
当赵曼丽在戏台唱着《穆桂英挂帅》引开敌人,当柳玉茹泼煤油点燃自己,
她们才懂:深宅里的胭脂水粉,早该换成保家卫国的血。爆炸声掀翻帅府飞檐时,
藏青旗袍与血色梅花在火里纠缠。后来绥远的腊梅总开得疯,有人说,那是她们用命浇的根。
第一章 红妆入府,深宅暗斗民国十三年,绥远的风带着塞外的凛冽,
卷着黄沙拍打在张宗昌帅府的朱漆大门上。门首那对石狮被风砂磨得有些斑驳,
却依旧瞪着铜铃大眼,像这宅子的主人一样,透着股蛮横的威慑力。
十六岁的沈青芜坐在红绸裹身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垫上的缠枝纹。
那纹路由苏州最好的绣娘手绣,金线在颠簸中闪着细碎的光,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指尖。
车窗外,送亲的队伍绵延半条街,鼓乐声里裹着百姓的窃窃私语。谁都知道,
这位新嫁的十七姨太,是苏州沈家的小姐,留过洋,读过新书,
本该是在北平的学堂里讲《新青年》,而不是嫁给一个能当她父亲的军阀做姨太。
“十七姨太,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沈青芜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冷风裹挟着沙砾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挺直了脊背。
脚下的红毡像条淌血的舌头,从马车一直铺到帅府深处,毡子边缘被风掀起,
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像极了她此刻藏在红妆下的心境。卫兵们挎着的匣子枪泛着冷光,
目光在她身上刮来刮去,像在打量一件刚上货架的货物。沈青芜目不斜视,踩着红毡往里走,
凤冠上的珠串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撞击声在寂静的宅院里格外清晰。拜堂时,
她第一次看清张宗昌的脸。这个年近五十的军阀,满脸横肉堆在松弛的皮肤里,
酒糟鼻红得发紫,一嘴黄牙叼着烟卷,说话时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沈家丫头,
听说你会说洋文?回头教教老子,免得跟日本人打交道时露怯。”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沈青芜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厌恶。她的父亲是北平师范大学的教授,
三个月前因印发反日传单被张作霖逮捕,沈家为救他,不得不答应张宗昌的要求。
而没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北平地下党组织派来的情报员,
目标是查清帅府与日军秘密交易的军火库位置。据消息了解,
那批足以让半个华北沦陷的武器,就藏在这座深宅的某个角落。洞房夜,
张宗昌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榻上鼾声如雷。他身上的酒气混着烟味,
熏得沈青芜胃里翻江倒海。沈青芜坐在妆台前,卸下凤冠时,发间掉出一支银质钢笔。
笔杆里藏着密信,用柠檬汁写就,借着灯火才能看清上面的字:“青鸟,速查军火库坐标,
勿暴露。”窗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沈青芜迅速将密信塞进梳妆台的夹层,转身时,
正撞见几个女人倚在门框上。“哟,这就是十七妹妹?瞧着倒像画里走出来的。
”说话的是二姨太柳玉茹,穿一身水绿旗袍,领口绣着缠枝莲,手里把玩着银镯子,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是张宗昌从天津窑子里赎出来的,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头牌,
最恨沈青芜这种“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三姨太白玲抱着只雪白的波斯猫,
猫爪上涂着蔻丹,与她猩红的指甲相得益彰。她冷笑一声:“妹妹可得学着点规矩,
别以为读过几天书就了不起,这帅府里,大帅的心思才是顶要紧的。
”她是归化城最大的绸缎商之女,当年父亲为攀附权势,
将她连同三间绸缎庄一起“送”给了张宗昌。五姨太赵曼丽梳着时髦的波浪卷,
发梢烫得卷曲,涂着烈焰红唇,用绣花手帕捂着嘴笑:“二姐姐三姐姐也别吓着新人,
妹妹刚来,咱们该多照应才是。”她的话虽软,眼神却像秤杆上的准星,
在沈青芜身上掂量着。她原是“凤鸣班”的台柱子,唱红了半个绥远,张宗昌为了娶她,
硬生生砸了五千块大洋。最小的十四姨太李秀儿才十五岁,梳着两条麻花辫,
辫梢系着红头绳,怯生生地躲在后面,手里攥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看见沈青芜看她,
慌忙低下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是张宗昌在下乡巡查时从牛车上抢来的,
听说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娘。沈青芜屈膝行礼,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初来乍到,
不懂规矩,还请姐姐们多指点。”“指点谈不上。”柳玉茹走到妆台前,
拿起那支银钢笔掂量着,“不过妹妹这洋玩意儿,可得收好了,别让大帅看着碍眼。”说着,
她手一松,钢笔“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笔尖磕弯了。沈青芜弯腰捡起钢笔,指尖微微发抖。
这是父亲送她的留学礼物,此刻却成了别人***的道具。她攥紧钢笔,指腹被硌得生疼,
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多谢二姐姐提醒,青芜记下了。”正闹着,
大太太林若鸿的陪房张妈来了。张妈穿一身青布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声音像淬了冰:“大太太请十七姨过去说话。”众人脸色都变了。林若鸿是前清总兵的女儿,
当年十里红妆嫁进帅府,光陪嫁的良田就有千亩。这些年虽不得宠,
却凭着娘家势力和手里的中馈权,稳稳坐住大太太的位置。张宗昌对她虽无夫妻情分,
却也让着三分。沈青芜跟着张妈穿过几重院落,帅府大得像座迷宫。
抄手游廊连接着一座座精巧的院落,只是廊下的红灯笼蒙着层灰,看着有些萧索。
路过花园时,看见几个老妈子正围着一棵石榴树嘀咕,树上挂着的几个干瘪石榴,
是去年冬天剩下的。林若鸿的“静园”里种着几株松柏,枝桠遒劲,透着股清冷。正房里,
林若鸿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穿一身藏青旗袍,领口袖边滚着素色绦子,
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用一支碧玉簪固定着。她脸上没施粉黛,
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岁月的冷,却并不显苍老,反而有种沉静的威严。“坐。”林若鸿抬眼,
目光落在沈青芜身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苏州沈氏,书香门第,怎么会嫁进帅府?
”沈青芜按事先编好的说辞:“家父生意失败,欠了帅府的钱。”林若鸿没追问,
只淡淡道:“帅府不是学堂,这里的日子,熬得住就熬,熬不住......也得熬。
”她顿了顿,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少掺和她们的事,守住自己的院子,
或许能多活几天。”沈青芜心里一动,抬头看向她。这个女人的眼神里没有同情,
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仿佛早已看透了这深宅里的刀光剑影。回到自己的“芜园”时,
沈青芜发现妆奁被翻得乱七八糟,藏密信的夹层被撬开,里面的几张银票散落在地。
丫头春桃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直哆嗦:"姨太,我就去了趟茅房,
回来就成这样了......"沈青芜摸了摸春桃的头,这丫头是母亲特意给她陪嫁的,
忠心耿耿,就是胆子小。“不关你的事,是我没藏好。”她知道,这是柳玉茹她们的下马威。
接下来的日子,刁难接踵而至。送来的炭火是湿的,烧起来满屋子浓烟,
呛得人直咳嗽;饭菜里掺着沙子,咽下去硌得嗓子疼,
沈青芜却照样吃得干干净净;连院里的井水都被人投了脏东西,
浑得像泥浆………沈青芜就让人把水挑到院子里,等泥沙沉淀了再用,清澈的水底下,
总能看见些乱七八糟的秽物。她从不与她们争执,白天跟着账房先生学管账,
借机熟悉帅府的布局。账房先生是个干瘪的老头,总爱眯着眼睛打量她,
沈青芜就故意笨手笨脚,把账本算得一塌糊涂,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没什么威胁。晚上就着煤油灯看书写字,偶尔去静园找林若鸿下棋。林若鸿的棋风凌厉,
落子如断金。一次对弈时,沈青芜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忍不住问:“大太太,若是身陷绝境,
棋子该往哪儿走?”林若鸿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要么弃子突围,
要么玉石俱焚。就怕有些人,连弃子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等着被人吃掉。
”她的指尖在“帅”字棋上轻轻敲了敲,“有时候,看起来最没用的兵卒,
反倒是能制胜的关键。”沈青芜心里一震,刚想再说些什么,外面传来枪声。
起初是零星的几声,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像炒豆子一样。
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喊:“日本人打过来了!城外开战了!”第二章 大帅殒命,
方寸大乱枪声像爆豆一样响了一夜。沈青芜披着衣服坐在窗前,听着远处传来的炮声,
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沈青芜推开房门,
看见雪地里印着一串串血脚印,像一朵朵诡异的红梅。
一个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帅府,胸前的伤口还在淌血,
他嘶声喊道:“大帅......大帅在前线阵亡了!”“轰”的一声,
仿佛整个帅府都在摇晃。白玲怀里的波斯猫受惊窜逃,撞翻了廊下的花盆,
她自己则瘫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
嘴里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柳玉茹尖叫一声,
指着传令兵骂:“你胡说!大帅昨天还赏了我一对金镯子,怎么可能死?”她的声音尖利,
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赵曼丽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发现鬓角的碎发乱了,慌忙用手拢了拢,
眼神却慌得像没头苍蝇;李秀儿吓得抱着柱子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手里的桂花糕掉在地上,被她踩成了泥。沈青芜的心跳得像擂鼓,却强迫自己冷静。
张宗昌死了,帅府群龙无首,日军还在攻城,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钢笔,那里的密信还在,任务还没完成。混乱中,
张妈又来了,脸上的皱纹比平时更深,声音比平时更沉:“大太太请各位姨太太去议事厅。
”议事厅里,林若鸿坐在主位上,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串紫檀佛珠,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把手枪,是张宗昌早年送她的,据说从未开过火。
“哭解决不了问题。”林若鸿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进水里,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现在日军攻城,外面兵荒马乱,我们要是自乱阵脚,只会死得更快。”柳玉茹抬起头,
脸上还挂着泪,声音尖利:“那怎么办?大帅死了,谁还能护着我们?
我看不如收拾东西跑吧!”“往哪儿跑?”林若鸿冷冷地看着她,“城门早就被日军封了,
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就算跑出去,一个女人家,在这乱世里能活几天?”白玲抹了把泪,
指甲上的蔻丹蹭掉了好几块:“那......那我们投降吧?
听说日本人对有钱有貌的女人,还能给条活路......”“活路?”沈青芜忍不住开口,
她想起昨天在城墙上看到的景象,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昨天我在城墙上看到,
日军把逃难的百姓堵在街口,男人杀了,女人......”她没继续说下去,
但眼里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二姐姐三姐姐觉得,我们比那些百姓金贵多少?
”赵曼丽拢了拢烫得卷曲的头发,幽幽地说:“十七妹妹年纪轻,不懂这些。日本人也是人,
只要我们乖乖听话,或许......”“或许什么?”林若鸿打断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纸角有些褶皱,像是被攥了很久,“这是昨天城破前,林府送来的消息,
日军在北平抓了一百多个女学生,说是'慰劳'士兵,最后活着出来的,只有三个,
还都疯了。”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抽泣声都停了。李秀儿吓得腿一软,瘫在地上,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沈青芜看着众人的脸色,继续说:“帅府墙高壁厚,还有几十名卫兵,
只要我们守住大门,总能撑到援军来。我在北平学过急救和防空知识,
可以教大家;大太太掌管中馈,
物资调配没问题;各位姐姐......”“我才不跟你一起疯!”柳玉茹猛地站起来,
旗袍的盘扣崩开了一颗,露出里面水红的肚兜,“要守你们守,我去找日本人,
说不定他们看在我伺候过大帅的份上,还能给我个好位置!”白玲也跟着站起来,
声音带着哭腔:“我跟二姐姐走,留在这里就是等死!我爹留给我的那些金条,
说不定能换条命......”赵曼丽犹豫了一下,
也说:“我......我也觉得二姐姐说得对,没必要白白送死。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林若鸿看着她们,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墙边,
摘下挂在那里的一把古剑。剑鞘是鲨鱼皮做的,上面镶嵌着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
那是她祖父留下的,据说斩杀过不少太平军。剑出鞘时,发出“噌”的一声清响,寒光四射。
林若鸿的手腕轻轻一抖,剑穗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想走的,我不拦着。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只要我还在这帅府一天,就不会让日本人踏进来一步。
沈家丫头说得对,我们守的不只是这院子,是我们自己的命。
”沈青芜看着林若鸿握着剑的手,那双手常年握笔,指腹上有淡淡的茧子,
此刻却稳得像铁铸的。她忽然明白,这个看似不问世事的大太太,
心里藏着不输男子的刚硬筋骨。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夹杂着日军的呼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