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的葬礼上,假闺蜜哭着说:“我会替你好好爱他。”
再睁眼,我回到他们第一次偷情的夜晚。
摄像头对准摇晃的沙发,我同步直播给所有宾客。
“婉清姐姐,你偷人的模样——”
“像极了野菜地里刨食的狗。”
灵堂的气味是香的、臭的、腐朽的混在一起。昂贵的进口香料压不住尸身停放过久渗出的寒意,混合着白菊近乎糜烂的甜香,还有一种被无数泪水、香水、虚假悲伤腌入味的沉闷。
她就在这片沉闷的正中心,躺在那具昂贵的楠木棺材里。听着外面她生前最信任的两个人,如何表演情深似海。
“薇薇…我的薇薇……”沈浩的声音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泡在泪水里,捶打着胸口,那闷响传进来,模糊不清,“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演技真好。林微想。若不是她死了,魂魄飘荡在这棺椁之上,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到灰飞烟灭那一刻都会以为,这个她爱了十年、掏心掏肺甚至不惜与家族反目也要嫁的男人,是真的痛不欲生。
底下是压抑的啜泣声,来宾们无不动容,为沈总这感人至深的痴情。
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了,哭得更加哀切,更加破碎,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坚强。
“微微…你安心去吧……”苏婉清跪在棺前,一身黑裙衬得她脸白如纸,眼泪珠子串线似的往下掉,我见犹怜,“你放心…伯母我会常去看望,你留下的稿子…我会帮你整理发表……浩哥哥……”
她哽咽着,转向旁边痛不欲生的沈浩,伸出手,似乎想扶住他颤抖的肩,又怯怯地收回,只剩声音里灌满了全然的、无私的“奉献”:“浩哥哥还有我…我会…我会替你好好爱他,照顾他……”
沈浩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是“震惊”,是“感动”,是“这怎么可以”的挣扎,最终化为沉痛的、默认的叹息。他任由苏婉清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在棺椁前,在她的死亡面前,五指交扣。
底下有轻微的骚动,似乎是几声压抑的惊呼,然后是更深的、心照不宣的寂静。
棺材里的林微,那缕残存的意识,猛地一撞。
恶心得她想吐。可惜她连个胃都没有。
替我爱他?
是啊,太替了。替到她的床上,替到她的书房偷走她的商业策划书,替到在她杯子里一点点下慢性毒药,替到她呕血身亡,他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在她灵堂上手拉手!
恨意滔天,却冲不破这具冰冷的尸壳。她感觉自己在那片虚伪的哭声和真实的窃喜里一点点消散。
也好。烂透了的人生,烂透了的爱情,烂透了的友情…
若有来世…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发愿:若有来世,定要这群虚情假意的***,一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光线刺得眼球生疼。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鼓点敲打着胸腔,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香水和高档地毯被无数鞋底碾过的味道。
喧闹的人声,笑声,碰杯声,模糊又真切地涌过来。
林微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过于璀璨的水晶吊灯,指尖温热,血液在皮肤下奔流。
她…没死?
不。
她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白皙、充满生机的手指,不是死后僵硬的青白。身上是一条宝蓝色的丝绒长裙,触感细腻——这是她二十四岁生日宴时穿的那条!她最喜欢的裙子之一,后来被苏婉清“不小心”泼了红酒,彻底毁了。
生日宴…
她倏地抬头,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喧闹的宴会厅。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父亲正端着酒杯与人寒暄,母亲笑着和几位世交夫人说话。一切都是她记忆里二十四岁生日宴的模样,奢华,热闹,她是众星捧月的中心。
而此刻,本该围在她身边的沈浩不见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去给她拿她最爱吃的覆盆子蛋糕的沈浩,不见了。
同样不见的,还有方才还挽着她的手臂,甜腻地说“微微你今天真是美翻了”的苏婉清。
一个冰冷的、带着毒刺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是了。就是这一天。她的二十四岁生日宴。她人生最风光得意的时刻。
也是她爱情和友情同时开始腐烂的时刻。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她最爱的男人和她最信任的闺蜜,正迫不及待地撕下伪装,啃咬在一起。
前世的她,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虚假的幸福里,对近在咫尺的龌龊一无所知。
重来了。
老天爷居然真的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巨大的狂喜和更巨大的恨意交织成黑色的火焰,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从内里点燃。
她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无比清醒地确认,这不是梦。
“薇薇,愣在这里干什么?浩子呢?婉清呢?刚才还看见他们俩……”一个相熟的世家子弟端着酒杯晃过来,笑嘻嘻地问。
林微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那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又亮得骇人,深处翻涌着某种近乎疯狂的东西。那子弟被看得一愣,后面的调侃话全噎在了喉咙里。
“是啊,”林微开口,声音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奇异的、轻飘飘的调子,“他们俩……去哪儿了呢?”
她没理会那人的愣怔,目光像淬了毒的探针,缓缓扫过全场。
没有。
休息区的沙发空着。露台只有几个抽烟的客人。舞池边更是拥挤喧闹,藏不住那样两个显眼的人。
那么……
一个地方,跃入脑海。
二楼。客房区。
为了方便远道而来的客人休息,家里常年预备着几间客房。平日少有人去,安静,隐蔽。
最重要的是,有一间正对着后院小花园的客房,隔音最好。是她以前和沈浩偶尔偷偷约会的地方。
苏婉清是知道的。还曾打趣过他们。
好。好得很。真是会选地方。
林微提起裙摆,宝蓝色的丝绒在璀璨灯下流转着暗光,像一道沉默的幽蓝火焰,悄无声息地穿过喧闹的人群。
没有人注意到她。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为了林家的权势,为了林家的财富,为了林大小姐的生日。
她一步步踏上铺着厚地毯的旋转楼梯,楼下的喧嚣被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越往上,越安静。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即将手刃仇敌的亢奋。
走廊很长,尽头那间客房的门,虚掩着。
果然。
甚至急切得连门都没关严。
里面隐约传出压抑的、暧昧的声响。女人的娇吟,粗重的喘息,沙发弹簧不堪重负的、规律性的吱呀作响。
多么熟悉的声音。前世她死后,在那灵堂上,大约也是这般动静吧?只是换了个场地。
林微站在门口,冰冷的笑意爬上嘴角。
她拿出手机,点开家族群,点开宴会宾客的大群,点开直播软件——感谢这个时代,感谢科技,让复仇都能如此即时高效。
她的手指稳定得可怕,设置标题:“林家生日宴·惊喜彩蛋”。
摄像头对准那条门缝。
调整角度。
很好。虽然光线昏暗,但那对纠缠在沙发上、衣衫半褪、忘情蠕动的男女,那张沉醉放荡的脸——沈浩的,苏婉清的——清晰无比地被捕捉进镜头。
楼下宴会厅里,很多人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叮咚”一声,收到了特别关注人的直播提醒。
标题足够吸引人。
不少人笑着点开。
然后,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地震。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直播屏幕上,弹幕瞬间爆炸,又被更多涌进来的人卡顿。
林微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直播间里疯狂跳动的数字和那些难以置信的留言,她将手机麦克风凑近那扇门,让那***的声响通过电波,毫无保留地传递到楼下每一个宾客的耳中。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
用一种极高、极亮、极清晰,带着一种疯魔般吟诵调子的声音,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的琉璃,脆生生砸进这片死寂里:
“婉清姐姐——”
里面窸窣蠕动的动静猛地一停!
“你偷人的这副模样——”
她声音陡然拔尖,带着淬毒的讥诮,狠狠刺破房门!
“——像极了野菜地里刨食的狗,饿疯了,连屎都嚼得津津有味呢!”
“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人体从沙发上滚落撞到东西的声音。
死寂。
门内门外,手机屏幕内外,一片极致喧嚣后的、真空般的死寂。
林微微笑着,抬脚,猛地踹开了那扇虚掩的、罪恶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