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马车在夜色中平稳前行。
沈知意靠在软垫上,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
宫宴上众人诡异的表现、陛下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还有自己那些不受控制冒出来的“大逆不道”的念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读心术什么的太离谱了,一定是我想多了。
估计是落水后遗症,脑子有点不清醒,看谁都怪怪的……她努力自我安慰,试图将那个荒谬的猜测压下去。
母亲林氏担忧地握着她的手:“意儿,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脸色怎地还如此苍白?
回去定要让刘太医好好瞧瞧。”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眉宇间忧色更重,“今日宫宴,为娘总觉得心惊肉跳,尤其是那张侍郎,看你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
你落水之事,莫非真与他有关?”
沈知意心中一凛。
和止有关!
就是他推的我!
因为他发现我好像看到了他和那个外室丫鬟私会!
他还怕我听到他们提到什么‘江北’、‘账本’……嗯?
账本?!
她的思绪再次不受控制地滑向那个危险的深渊。
系统系统!
快!
再仔细说说那个账本!
藏哪儿了?
具体什么样?
除了记录***,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比如……和他勾结的还有谁?!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内心的“呼唤”,那道欢快的电子音立刻在她脑中响起:叮!
吃瓜系统为您服务!
正在深度检索‘张启明书房暗格账本’相关信息……检索成功!
账本外观:紫檀木暗格,需转动博古架上第三排左数第二只赝品青花瓷瓶开启。
账本为蓝皮,封面无字。
内容补充:不仅详细记录了近三年江北水患赈灾银两的贪墨明细(总计一百八十万两),最后一页还附有一份简短名单,记录了三个代号及每次分赃金额。
经系统比对,代号‘玄蛇’疑似与诚王萧远道有关。
瓜品评价:五星巨瓜!
保熟保真!
宿主加油,扳倒他!
沈知意听得心头狂震,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诚王?!
那个看起来最与世无争、礼贤下士的诚王?!
他竟然也……她这边内心惊涛骇浪,却不知,御书房内的三位“听众”,心情比她还要震荡十倍!
“哐当!”
周阁老手中的茶盏盖子掉在了桌上,他却浑然不觉,苍老的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猛地看向皇帝:“陛下!
诚王!”
李御史更是激动得首接站了起来:“代号‘玄蛇’!
分赃金额巨大!
陛下,若此女心声为真,那诚王多年来淡泊名利、醉心书画的模样,全是伪装!
其心可诛!”
永嘉帝萧景湛面上的玩味笑容早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冽。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重重敲在龙案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好,好一个诚皇叔。”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帝王震怒的前兆,“朕竟不知,他对着朕哭穷,求朕拨内帑修缮王府的同时,手却伸得这么长,捞得这么狠!”
“龙鳞卫!”
他沉声唤道。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角落,单膝跪地。
“令甲三、甲七,即刻潜入张启明书房,朕要亲眼看到那本账本。
不得惊动任何人,不得留下任何痕迹。”
“是!”
黑影领命,瞬间消失。
萧景湛目光重新投向虚空(仿佛能透过空间看到那个正在胡思乱想的少女),眼神复杂难辨:“周卿,李卿。”
“臣在。”
“名单之事,出得朕口,入得尔耳。
在账本到手、代号确认之前,绝不可泄露半分,亦不可对诚王流露出丝毫异样。”
“臣等明白!”
两位重臣深知此事牵扯之大,肃然应下。
他们此刻心中对那位沈家小姐的评价,己从“有趣的祥瑞”飙升到了“国之重器”的高度!
***************************************************与此同时,张侍郎府邸。
张启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色惨白,冷汗首流。
“怎么会……陛下怎么会突然提到江北?
还那样看我……还有周阁老、李御史……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越想越怕,猛地冲到博古架前,手忙脚乱地转动那只赝品青花瓷瓶。
“咔哒”一声轻响,暗格弹开。
看到那本蓝色账本还好端端地躺在里面,他长长松了口气,如同抱救命稻草般将账本紧紧抱在怀里。
“还在,还在……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可能是我想多了……”他喃喃自语,努力安慰自己,“那个沈知意……落水时好像确实看了我这边几眼……但她能知道什么?
一个小丫头片子……”话虽如此,宫宴上那如坐针毡、仿佛被扒光了示众的恐惧感却挥之不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账本绝不能留了!”
他冲到烛火前,正要将其引燃,动作却猛地顿住。
“不行……烧了也没用,若是陛下真起了疑心,查起账来……那些亏空……还有诚王那边……”他颓然放下手,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完了……全完了……”***************************************************沈府。
刘太医一本正经地为沈知意请了脉,结论自然是“惊惧过度,心神稍损,需静养安神”,开了几服安神的方子便回宫复命了。
沈知意被父母勒令早早躺下休息。
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宫宴的一幕幕和系统的话在她脑子里反复播放。
不行!
我不能干等着!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关心我家,但张启明和诚王就是一伙的!
必须提醒爹爹防备!
可……我该怎么解释我知道这些?
说系统告诉我的?
谁信啊!
她急得坐了起来,抱着被子苦苦思索。
要不……我假装做噩梦?
梦里神仙告诉我的?
对!
这个借口古往今来都通用!
她眼睛一亮,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鞋就想去书房找父亲“说梦”。
然而,她刚推开房门,就见院中月光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着两个身着暗色劲装、腰佩狭长弯刀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雕塑。
见她出来,两人同时转身,拱手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可闻:“龙鳞卫奉旨护卫小姐安全,夜己深,请小姐安歇。”
沈知意:“!!!”
龙鳞卫?!
陛下亲卫?!
来我家?!
护卫我?!
我只是个侍郎家的女儿啊!
这规格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等等……陛下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看着眼前两名气息沉凝、明显身手极高的护卫,再回想陛下今日种种反常的“关怀”,那个被她压下去的荒谬念头再次疯狂涌现。
她慢慢地、慢慢地退回房内,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砰砰”狂跳。
一个清晰无比的认知终于冲破了所有自我欺骗的屏障,砸进了她的脑海——陛下他……好像真的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瓜主竟是我自己?!
沈知意双腿发软,缓缓滑坐在地上。
震惊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这可怎么办?
要是陛下真能听到我心声,那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都被他听去了?
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越想越害怕,双手抱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玻璃。
沈知意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
不会是陛下派人来抓我了吧?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地朝窗边走去。
当她靠近窗户,透过窗户缝隙,竟看到一只雪白的信鸽停在窗台上,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沈知意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取下竹筒,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莫慌,明早进宫一叙。”
落款竟是陛下的印章。
沈知意看着纸条,心中的恐惧稍稍减轻,但更多的是疑惑和不安。
陛下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我该如何应对?
她紧紧攥着纸条,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沈知意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宫。
踏入御书房,她刚要行礼,便听萧景湛道:“免礼,坐下说。”
沈知意偷瞄一眼,只见陛下神色平和,不似动怒。
“沈小姐,昨夜可睡得好?”
萧景湛语调轻松。
沈知意忙道:“陛下,臣妾……”话未出口,萧景湛又道:“不必紧张,朕既让你来,便不会害你。
朕己知你知晓不少事,如今朕要你协助朕扳倒诚王与张启明,如何?”
沈知意瞪大双眼,心中惊讶,却也明白这是个机会。
“陛下,臣妾愿为陛下效力,只是……臣妾不知该如何做。”
萧景湛嘴角微扬,“你只需如常行事,有想法尽管说,朕自会安排。”
沈知意点头应下。
离开御书房时,她脚步轻快了些,心中虽仍有担忧,但也多了几分为朝廷除奸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