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幅祖传的《狐仙图》,我被卷入了一场跨越三百年的爱恨纠葛。
狐仙辛九娘认定我是背信弃义的书生转世, 我却在她布下的重重幻境中,
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真相。1 祖传古画引狐踪我叫林枫,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民俗画家。
那是一个梅雨绵绵的午后,我正在阁楼整理祖父的遗物。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木头腐朽的气息。在一只裹满灰尘的樟木箱底,
我发现了它——一幅色彩斑驳的古老卷轴。展开画卷的瞬间,
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异香拂过鼻尖。画中是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身姿窈窕,
立于一棵繁花似锦的古树下。她的容颜绝美,眼神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哀愁与寂寥,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裙摆间若隐若现的、毛茸茸的雪白狐尾。画轴右下角,
一行褪色小楷依稀可辨:“辛酉年,九娘写于青丘树下”。“九娘…”我下意识地轻唤出声。
仿佛回应我的呼唤,画中女子的眼眸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唇边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我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再看去,画还是那幅画,
大概只是光线晃动的错觉。窗外雨声淅沥,我却莫名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背上,
带着说不清的幽怨与凉意。
模糊的呓语再次回响耳边:“…青石镇…狐仙庙…赌约…不可…”当时只当是老人家的胡话,
此刻却莫名清晰起来。一种强烈的、近乎宿命的冲动攫住了我。几天后,我收拾行囊,
带着那幅名为《狐仙图》的古画,踏上了前往闽北青石镇的旅途。我告诉自己,
这是为了寻找绘画灵感,心底却有个声音在低语:我在追寻画中那双眼睛的秘密。
青石镇比我想象的还要偏僻闭塞。汽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了许久,
才在一个被浓绿群山紧紧环抱的山坳里停下。镇子很老,青石板路蜿蜒曲折,
两旁是黑瓦木墙的老屋,时光在这里仿佛凝固了数百年。
镇民们用一种掺杂着好奇与警惕的目光打量我这个外乡人。唯一的小客栈老板娘,
一位满脸皱纹却眼神锐利的老婆婆,在我出示那幅画的照片时,脸色骤然一变。“后生仔,
”她压低了声音,干枯的手指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听阿婆一句劝,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莫要打听,莫要追问!那是狐仙娘娘的画影,
沾惹不得!要出人命的!”她眼里的恐惧如此真切,让我心头一凛。但越是如此,
那缠绕在心底的探寻欲望反而愈发炽烈。“阿婆,我只是想听听它的故事。
”老婆婆死死盯着我,半晌才松开手,
摇头叹气:“造孽啊…都是三百年前的旧债了…那书生…那赌约…唉!”她絮絮叨叨,
却说不出完整的所以然,只反复强调后山的狐仙庙早已荒废,邪门得很,绝对去不得。
恐惧和好奇像两条毒蛇在我心里绞缠。最终,好奇占了上风。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
我瞒过老婆婆,带着画和写生本,悄悄踏上了通往后山的小径。山路陡峭难行,
被浓密的灌木和藤蔓覆盖,露水很快打湿了我的裤脚。林间异常安静,
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偶尔几声空灵的鸟鸣,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雾气,
总让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雾气的缝隙里悄悄移动。不知走了多久,拨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
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赫然出现在眼前。庙宇很小,只剩断壁残垣,瓦砾遍地,杂草丛生。
唯有一座斑驳的石质狐仙像还算完整,依稀是个人身狐首的女子形态,
安静地矗立在倾颓的神龛内。狐首石像的面容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
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冷的、非人的光泽,默然凝视着不速之客。我深吸一口气,
展开那幅《狐仙图》,将它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狐仙像前布满青苔的供台上。
然后取出画笔和本子,打算临摹这荒凉之景。
就在笔尖触及纸面的刹那——一股极强的、冰冷刺骨的旋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
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供台上的《狐仙图》被风猛烈吹动,“哗啦”作响。风骤然停歇。
我猛地抬头,惊骇得几乎停止呼吸。一位白衣女子正悄无声息地站在破庙中央,
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她的容貌,与画中女子一模一样,倾国倾城,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衬得一身素衣更白,白得晃眼。裙摆之下,
一条毛茸茸的、雪白的狐尾轻轻摇曳。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神空洞而冰冷,
仿佛穿透了三百年的时光,带着蚀骨的恨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飘渺不定,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清晰得如同在我耳边低语,
“三百年轮回流转,我终于等到你了…负心人。”我浑身僵硬,
舌头打结:“你…你是画中…不,你是谁?负心人?你认错人了!”“认错?”她唇角微扬,
那是一个极度嘲讽且冰冷的弧度,“你的魂魄,即便轮回十世,我也认得! 林枫…或者,
我该叫你…沈云阶?”沈云阶?那是谁?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她不等我回答,
纤纤玉指轻抬,指向我带来的那幅古画。只见画面上,
我那未曾完成的速写线条竟诡异地扭曲、蠕动起来,墨色晕开,
重新组成了两行淋漓的古体字:“赌约既定,夙债难消。 三世轮回,今夕了偿。
”“三百年前,你与我在此立下赌约。”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带着无尽的怨毒,
“你输尽了所有,却妄图以轮回逃脱!你以为喝下孟婆汤,过了忘川水,前尘尽忘,
赌债便不复存在了吗?”庙宇周围的空气瞬间温度骤降,
的风声里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附和着她的指控:“…赌债…偿命…偿命…”我吓得连连后退,
脊背撞上冰冷粗糙的石壁,无路可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赌约?什么债?
我是林枫,不是什么沈云阶!”“冥顽不灵!”辛九娘眼中厉色一闪,袖袍猛然挥动。
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迎面撞来,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2 旧梦魇缠身冰冷刺骨的感觉率先回归。我感到自己在飞速下坠,仿佛正坠入无底深渊。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其间夹杂着无数模糊而凄厉的哭喊和诅咒,针一样刺入我的脑海。
“…背信弃义…” “…永世不得超生…” “…诅咒你…”猛地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并非躺在破庙的冰冷地面上。眼前是耀眼的阳光,
身上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我或者说,
占据了我视野的这个人正坐在一棵繁花盛放的古树下。石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盏茶杯。
对面,坐着一位白衣女子,笑靥如花,眉眼温柔——正是辛九娘,只是此时的她,
眼中没有那蚀骨的仇恨,只有灵动狡黠的光彩,宛如坠入凡间的精灵。“沈公子,
”她声音清脆,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娇憨,“你总说人妖殊途,天道不容。
可我偏不信这个邪。你我今日便以此身前程为注,赌上一局,如何?
”“我”沈云阶的声音听起来温润而无奈:“九娘,莫要胡闹。你我知己相交,
煮茶论画,已是人间乐事。何必行此险着?”“你怕了?”辛九娘凑近些,
眼中闪着挑衅的光芒,“就赌——若你他日高中魁首,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可能依旧守住本心,不负今日你我树下之情?若你负我,便生生世世轮回,皆为我所困,
偿我之情,偿我之命!”“九娘!此话太重!”“你敢是不敢?”她步步紧逼,目光灼灼。
“我…”沈云阶的声音犹豫着。场景骤然碎裂!冰冷的雨水砸落下来,电闪雷鸣。
还是在狐仙庙,却崭新恢宏,香火缭绕。沈云阶跪在泥泞之中,浑身湿透,官袍染污。
他面前站着数位手持法器的道士和官员。
辛九娘被数道金光闪烁的符咒锁链紧紧束缚在庙中石柱上,脸色苍白,嘴角溢血,
眼神破碎地望着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一位官员厉声呵斥:“…沈大人!人妖殊途!
此妖狐竟敢幻化人形,蛊惑朝廷命官,罪不容诛!你莫非还要为她求情?
”沈云阶我浑身颤抖,深深俯首,声音嘶哑破碎:“…学生…学生一时糊涂,
受其蛊惑…此妖…此妖罪该万死…”“沈云阶——!”辛九娘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
那不是声音,是灵魂被彻底撕裂的痛楚,“你负我!你背誓!你以我之真情,换你之前程!
我恨你!我诅咒你!生生世世,轮回辗转,我必寻你!要你血债血偿!
”滔天的怨气与绝望如巨浪般将我淹没。我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痛得无法呼吸。“不——!”我猛地弹坐起来,大汗淋漓,心脏狂跳,仿佛真的要炸开。
眼前依旧是那座破败的狐仙庙,残垣断壁,蛛网尘埃。天光已然昏暗,已是傍晚。
哪里有什么暴雨雷霆,官差道士?唯有辛九娘依旧站在我面前,白衣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眼神冰冷如初,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背叛与决裂,
只是她为我独家放映的一场沉浸式电影。“现在,”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你可想起来了?沈、公、子?”我大口喘着气,冷汗沿着额角滑落,
那份被挚爱之人彻底背叛、碾碎真心的极致痛苦,还残留在我的感知里,真实得让我颤抖。
那是沈云阶的恐惧和愧疚,却仿佛也成了我的。“那不是我的记忆!”我抱着剧痛的头,
嘶声反驳,试图挣脱那沉重的共感,“我是林枫!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轮回转世,
饮汤忘川,便可一笔勾销么?”辛九娘冷笑,她的身影倏忽间逼近,几乎与我脸贴脸,
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赌局既立,天地为证。你输了,便要付出代价。这一世,
你的魂魄、你的所有,皆为我之赌资。”“你到底想怎么样?
”巨大的恐惧和那股不属于我的负罪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崩溃。“很简单。
”她退开少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们再赌一局。就赌…”她故意停顿,
欣赏着我的恐惧,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趣味。
“…就赌你这颗历经轮回、自称无辜的‘人心’。我给你七天时间。七日之内,
你若能逃离这座青石山,或者…能让我真心相信你并非沈云阶那负心薄幸之徒,便算你赢。
我立刻解除契约,放你自由,从此恩怨两清,永不相扰。”“如果我输了呢?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输了?”她轻轻一笑,笑容绝美,却令人胆寒,
“那你便彻底留下吧。你的魂魄将永世囚于此地,化作我庙前一道石阶,日日夜夜,
受风吹雨打,虫蚁啃噬,见证我永恒的孤寂,以此偿债。”话音未落,她袖袍再次轻拂。
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破庙、暮色、辛九娘…所有一切都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开来。
3 七日迷局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青石镇客栈那间狭小客房的床铺上。
窗外天光大亮,鸟鸣啁啾,仿佛昨日山中遭遇的一切,
包括那座破庙、那个白衣狐仙、那段惊心动魄的前世记忆,都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我猛地坐起,浑身冷汗淋漓,心脏兀自狂跳不止。我急切地摸索全身,
又环顾房间——一切如常。背包放在床头,《狐仙图》好端端地躺在里面。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小伙子,做噩梦了?
”客栈老婆婆端着一碗清粥和一碟咸菜推门进来,面无表情地放在桌上,“看你脸色白的哟。
山里湿气重,容易魇着。喝碗热粥定定神吧。
”她的语气平淡得仿佛昨夜那个惊恐万状、厉声警告我“要出人命”的人根本不是她。
“阿婆!我昨天…”我急切的想要询问。老婆婆却直接打断我,
语气甚至有些不耐烦:“昨天?昨天你不是在房里睡了一整天嘛?说是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