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nt Neverwell 综合医院 - 主走廊。
荧光灯管在头顶发出垂死昆虫般的嗡鸣,间歇性地疯狂闪烁,将浸透着消毒水与铁锈味的空气切割成破碎的明暗片段。
墙壁上,用蜡笔或某种更粘稠物质涂抹的笑脸涂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重叠,咧开的嘴角溢出墙皮,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走廊尽头,一座本应静置于院长室的古董水钟,黄铜摆锤正违背重力地向源头倒溯,浑浊的液体向上蠕动,发出汩汩的逆流之音。
Vale医生面容憔悴,身穿一件浆洗得僵硬却沾着不明污渍的白大褂。
他死死攥着一个老式皮面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钢笔尖在纸页上刮擦出刺耳的沙沙声,试图记录下眼前这疯狂的一切:“水钟逆流速率…目测每秒0.5公分…涂鸦增殖频率与灯光闪烁…疑似存在…相位关联…”他的语调紧绷,带着一种在末日中强行维持学术严谨的绝望。
小丑Jack妆容油彩厚重,红鼻头,嘴角咧到耳根,穿着色彩俗艳、缀满铃铛的破烂戏服。
他像只不安分的乌鸦在Vale医生身边蹦跳。
Vale头也不抬,声音紧绷:“Jack…如果你不能提供有效观察数据,至少保持安静!”
“这灯光…它在干扰我的记录频率!”
他烦躁地试图遮挡笔记本,防止灯光忽明忽暗影响书写。
小丑突然凑到医生耳边,用尖锐滑稽的假声模仿着心电监护仪的尖啸 :“哔——哔哔——哔————!”
“警告!
警告!
Vale医生的大脑CPU过热!
需要紧急降温!
哈哈!”
他夸张地用手在脸旁扇风,铃铛乱响。
紧接着,他又模仿起火警警报,声音扭曲拉长。
就在这令人神经衰弱的噪音中,他们拐过一个弯角。
一个穿着脏兮兮病号服的小女孩NPC蜷缩在墙角,她瘦小的身躯紧紧抱着一个破旧褪色的兔子玩偶。
身体抑制不住地轻微抽动,发出压抑的、仿佛灵魂被揉碎般的啜泣,弱小得仿佛随时会被走廊的阴影吞噬。
她身边的地板瓷砖,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墨水般的濡湿感。
小丑眼睛瞬间亮起,像发现了绝妙的猎物。
他猛地刹住脚步,原地夸张地转了个圈,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女孩面前,双手捂脸,肩膀耸动得比女孩更剧烈:“哇啊啊啊——!!!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他的哭嚎声调拔高,如同坏掉的收音机,“我的气球被针扎了!
我的彩虹糖被老鼠偷吃了!”
我的…我的心!
我的心碎得像掉在地上的镜子!
哇啊啊——!!”
女孩的啜泣陡然停止。
她抬起头,那张本该稚嫩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道漆黑的泪痕。
她空洞的眼睛死死锁定在小丑身上。
空气骤然凝结,灯光闪烁的频率加快,发出电流过载的嘶嘶声。
墙角那片濡湿的黑暗猛地膨胀、隆起,一个由破碎肢体和扭曲阴影缝合而成的实体嘶吼着扑向小丑!
它挥舞着锋利的、如同玻璃碎片的肢体。
Vale惊骇后退,笔记本差点脱手,失声大喊:“Jack!
快躲开!”
“高危实体!
记录代码‘悲鸣衍体’!
触发机制不明…”他本能地想掏出什么“仪器”,却只摸到了口袋里冰冷的钢笔,他的逻辑信物?。
小丑非但不躲,反而迎着实体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一个热情的拥抱。
就在那玻璃般尖锐的肢体即将刺入他花哨的胸膛时,他脚下猛地打滑,以一种极其扭曲、几乎折断腰肢的姿态躲过致命一击,同时开始了他的“华尔兹”。
小丑踩着完全不合节拍、如同醉汉蹦跳的“舞步”,身体像提线木偶般不协调地扭动。
他手中的细长气球棒不知何时变得像根指挥棒,却精准无比,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声,狠狠抽打在实体快速移动的关节连接处——一处闪烁微光的脆弱节点:“一、二、三!
旋转!”
他尖声高歌,每一次抽击都伴随着实体痛苦的、非人的嘶嚎,“抬起你的脚!
悲伤的先生!
把泪水跺进地板里!”
“医嘱!
医嘱最重要!
笑!
亲爱的!
医嘱!
笑能治病!
啪!”
最后一记气球棒精准戳中实体核心处一个不断收缩的、类似心脏的黑色光团。
实体的动作瞬间僵首,嘶嚎卡在喉咙里。
构成它身体的阴影、碎片和玻璃般的肢体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飞速收缩、坍缩,最后化为一缕黑烟,“嗖”地一声钻回了墙角女孩NPC脚下的那片黑暗湿痕中。
女孩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麻木的啜泣姿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墙壁上无限复制的笑脸涂鸦,似乎咧得更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荧光灯管垂死的嗡鸣和小丑粗重的喘息。
他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整理了一下歪掉的红鼻头,然后对着脸色惨白如纸、僵立在原地的Vale,行了一个夸张到几乎要折到地上的、带着马戏团谢幕风格的鞠躬礼。
小丑 抬起头,油彩下的眼睛闪烁着洞穿一切又极其残忍的光芒,嘴角咧出胜利的弧度:“看啊!
我尊敬的Vale医生!
疗效立竿见影!
“‘Jack博士行为矫正疗法’,100%起效!
无副作用——呃,除了目标可能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他夸张地耸耸肩,铃铛轻响,然后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浓重的讽刺和毫不掩饰的恶意,“你那本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诊疗指南’……第几版来着?”
“第五?
还是第六?
上面有没有写着:‘当世界开始倒流,悲伤凝结成怪物时——让他们笑’?
嗯?”
“或许……你该考虑更新一下了?
毕竟,你‘常规疗法’的成功率记录……”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留下一个残忍的空白,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Vale医生紧握着钢笔的、微微颤抖的手。
Vale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被扼住般的抽气。
走廊的灯光,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最后一次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更长久的、不祥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