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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06

那片黄土地,一望无际地延展到天际线,仿佛一张巨大的、皱巴巴的牛皮纸,

记录着千百年来的苦难与坚韧。李秀英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也将自己的血与泪全部洒在了这里。清晨四点半,天还墨黑着,

村子静得只能听见风声掠过干涸土地的声音。李秀英已经睁开了眼,不是因为睡够了,

而是因为脊背的疼痛让她无法继续躺着。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生怕惊醒身旁还在熟睡的小儿子建军。才五岁的孩子,睡得正沉,

小脸上还带着不知世间愁苦的微笑。灶台是泥土垒的,锅是铁铸的,已经用了二十年,

锅底薄得快要透光。李秀英舀了半瓢水,又小心地抓了把小米,这就是他们母子俩的早饭了。

她望着窗外依然漆黑的天空,心里盘算着今天的活计——地里的玉米该间苗了,

后院的猪得喂,还有建军那条破了好几个洞的裤子得补一补。

“妈...”建军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声音还带着睡意。“咋起来了?天还早呢,

再去睡会儿。”李秀英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我梦见爹了。”建军小声说。

李秀英的心猛地一揪。丈夫去世三年了,在矿上出事,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矿主赔了五千块钱,说是“人道主义补偿”,然后就再也没了音信。那五千块钱,

她一分没动,全都存着给建军将来上学用。“去洗把脸,吃饭了。”李秀英转过身,

不让儿子看见自己瞬间红了的眼眶。这样的清晨,李秀英已经度过了一千多个。每一天,

她都在与生活搏斗,与那片贫瘠的土地较劲,与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恐惧抗争。

太阳刚露头,李秀英已经在地里忙活了。玉米苗刚长出不久,需要间苗,

这样才能让剩下的苗有足够的营养长大。这活计需要一直弯着腰,一双双苗看过去,

留下壮实的,拔掉弱小的。不出一个小时,李秀英的腰就疼得直不起来,但她不能停,

必须在太阳毒辣起来前干完这一垄。“秀英啊,这么早就下地了?

”邻地的王大爷扛着锄头走来。“王叔早。这不,趁着日头不大,多干点。”李秀英直起腰,

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建军呢?咋没带来?” “在家写字呢,明年就该上学了,

得提前准备着。”王大爷摇摇头,“你这女人,太要强了。有啥难处就跟大伙说,

乡里乡亲的,能帮衬一定帮衬。”李秀英笑了笑,没接话。她不是不要帮助,

而是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自从丈夫走后,她拒绝了多少人说媒,

拒绝了娘家人接她回去的好意,就为了在这片丈夫留下的土地上,把他们的儿子养大成人。

中午回家,建军已经自己热了早饭剩下的粥,小脸上还沾着米粒。李秀英看着心里又酸又暖,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妈,你看我写的字。

”建军献宝似的举起一个破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数字。“真棒,我儿子真聪明。

”李秀英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建军咯咯地笑。这样的日子苦吗?苦。累吗?累。

但李秀英从不抱怨,她心里有一个信念:只要把儿子养大成人,所有的苦都会值得。

时间如流水,十七年转眼即逝。建军人聪明,读书用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

这是村里多少年来的第一个大学生。送儿子去上学那天,

李秀英把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两万块钱小心翼翼地缝进建军的衣服内兜里。

“城里不比村里,处处要花钱。该花的别省着,但也不能乱花。”李秀英一遍遍地嘱咐。

“妈,我知道。您放心,等我毕业工作了,接您去城里享福。”建军抱着母亲,

声音有些哽咽。李秀英望着远去的汽车,直到它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黄土路的尽头。

她回到空荡荡的家,忽然觉得心里也空了一块。大学四年,建军很少回家,

说是要打工赚生活费,省下来回车费。李秀英每个月都会按时给儿子寄钱,

自己却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建军毕业了,在城里找了工作,结了婚,生了孩子。

李秀英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却没想到,真正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儿子结婚后第一次带儿媳回老家,李秀英高兴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特地杀了只鸡。儿媳小敏是城里人,穿着时髦的裙子,

高跟鞋踩在黄土路上差点崴了脚。建军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脸上是李秀英从未见过的殷勤。

“妈,这是小敏。”建军介绍道。“阿姨好。”小敏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眼睛扫过简陋的土屋,微微皱了皱眉。李秀英忙前忙后地张罗饭菜,小敏却几乎没动筷子,

说是减肥。晚上睡觉,小敏坚持要去镇上宾馆住,说是农村厕所用不惯。建军面露难色,

但还是依了妻子。李秀英默默地把崭新的被褥收起来,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似的。这次见面后,

建军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即使回来,也总是匆匆忙忙,***还没坐热就要走。李秀英理解,

儿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工作也忙。变化是悄无声息地发生的。

起初是建军开始在电话里抱怨工资不够花,房价太高;最后干脆直接开口要钱。“妈,

您那还有爹当年的赔偿金吧?先借我应应急,等年底奖金发了就还您。”李秀英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存折里最后的一万块钱取出来给了儿子。那是她留着养老的钱,但想到能帮上儿子,

她也就咬牙拿出来了。钱自然是有去无回。不仅如此,建军要钱的频率越来越高,

数额也越来越大。李秀英已经六十多岁了,仍然每天下地干活,就为了多挣点钱给儿子。

村里的老姐妹看不下去了:“秀英啊,你不能这么惯着建军,他都成家立业了,

该自己担起责任了。”李秀英总是笑笑:“孩子在大城市不容易,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真正让李秀英寒心的是那个春节。她特意准备了建军最爱吃的粘豆包和腊肉,

盼着儿子一家回来过年。直到年三十下午,建军才来电话说今年不回来了,

要带岳父母去海南旅游。“妈,旅游可贵了,小敏非要尽这个孝心,我实在没办法。

”电话那头,建军的声音透着无奈。“没事,你们玩得开心就好。”李秀英强装平静地说。

挂了电话,她望着满满一桌菜,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瘫坐在凳子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晚,村里鞭炮声声,家家团圆,只有李秀英一个人对着一桌凉透了的菜,

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冷清的一个除夕。开春后,建军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

而是带着妻子和五岁的女儿妞妞。李秀英喜出望外,把攒了好久的鸡蛋都拿出来,

给孙女蒸了蛋羹。晚饭后,建军支支吾吾地开口:“妈,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啥事?

直说呗。”“小敏她...她想让妞妞上个好小学,

但那片区房价太贵了...我们看中了一套学区房,

首付还差十五万...”李秀英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十五万?我哪来这么多钱?

”“您不是还有这块地和这老屋吗?现在政策好了,

农村土地也能抵押贷款了...”建军越说声音越小,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李秀英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片土地,这间老屋,是她和丈夫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是丈夫留给她最后的念想,如今儿子竟然要她抵押掉?“建军,

这地和房子是你爹留下的...”李秀英的声音颤抖着。“我知道,

可是为了妞妞的前途...妈,您就帮帮我们吧。”建军几乎是哀求着。这时,

一直沉默的小敏开口了:“妈,我知道您不容易,但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

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啊。建军同事家的老人,哪个不是倾其所有地帮助子女?

就我们最困难...”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别人家的老人都尽责,就您没能耐。

李秀英看着儿子,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但建军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那天晚上,

李秀英失眠了。她想起建军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新衣服,

她就把自己的旧衣服改小给儿子穿;建军发烧,

她冒着大雨走十里山路去请医生;为了供建军上学,她同时打三份工,

累得晕倒在地里...如今儿子长大了,却嫌她穷,嫌她没本事,不能继续为他奉献。最终,

李秀英还是没有抵押土地和房子,那是她最后的底线。建军和小敏带着妞妞气呼呼地走了,

一连几个月没来电话。直到建军生日那天,李秀英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却是小敏。“建军在忙呢,妈您有事吗?” “没...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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