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突然通知我要家族聚餐。可等我赶过去时，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
我妈不以为然地开口：“叫你了，谁让你来迟了。“这些都能吃，自家亲戚，
还嫌弃上了不成？“既然迟到了，为表诚意肯定是你买单！”我去洗手间洗个手的功夫，
回来就听我妈说：“其实雅雅还不如她妹妹婷婷大方。“她还要人说才肯请客，要是婷婷，
都不用我开口。”我愣了愣，松开门把手，转身离开了。1我妈开口让我买单时，
亲戚们要么低头假装在忙，要么尴尬地笑着。二叔试探着道：“不然再加两个菜吧？
”我妈瘪了瘪嘴。“惯得她！“没事，她能吃，谁没吃过剩菜？“再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她有什么可嫌弃的？”我深吸口气，肚子饿得咕咕叫，便也懒得计较。
去洗手间时遇见服务员，我让她加了份炒饭。可等我回来时，就听到我妈的声音。
“其实雅雅还不如她妹妹婷婷大方。“她还要人说才肯请客，这事儿要是婷婷，
都不用我开口。”坐在我妈身边的妹妹视线立即从手机上移开，抬头看向大家。
“我姐这人小气惯了，大家别见怪。“今天就算她不请，我也会请的，
毕竟是我想让堂姐帮忙。“大伯，堂姐今年会回家吧？”被点名的大伯神色怔忡了一瞬，
紧接着回过神来。“回！她哪里敢不回来？”妹妹与我妈对视一眼，两人都松了口气。
我大概猜到她们的打算了。妹妹明年大学毕业想去海城发展，听说堂姐在海城买了房，
想住进去。可联系堂姐，对方直接把她拉黑了。于是就找到大伯，这么多人在场，
大伯好面子，肯定会同意。这时，我妈忽然声音尖锐道：“这林雅雅，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
”我迅速松开门把手，到前台取消了炒饭，转身就走。2等我妈给我打电话时，
我已经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了。“你去哪儿了？一桌子人等着你呢！”我放下包包，
淡淡开口：“公司临时有事要加班，没来得及和你说。“聚餐我就不参加了吧，
反正你们也吃完了不是？”我妈声音猛地变得尖锐：“你是不是在生气？
“这么点事情也值得你生气吗？不就是没等你就开始吃饭了吗？“可是一桌子人，
大部分都是长辈，你好意思让他们等你吗？“还是说你不想给钱，所以逃单了？
”最后一句话时，我妈声音明显沉了沉。以我多年来对她的了解，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
我躺在沙发上，手机放着外放，正翻开外卖平台找吃的。“我没有生气，
您也说了我没资格生气。“是真有事。”找到一家看上去很好吃的烤羊排，我忙下单。
手机里，我妈的声音再次传来。“那是你自己不吃的，可不能怪我们没让你吃。
“钱婷婷已经帮你给了，一共五千块，你记得转给她。”我愣了会儿，
好不容易理清楚里面的逻辑。被我妈的话直接给气笑了。“妈，我可什么都没吃，
也要给钱吗？“就算你们一群人AA制，也不该轮到我吧？”3我妈直接炸了。
“怎么不是你给钱？“你都答应了的，还能反悔不成？“再说了，是我不让你吃的吗？
是你自己不肯吃的。“你这孩子从小就会算计，大家都是自家人，我劝你大大方方的。
“还是婷婷懂事，主动结账了。”我懒得和我妈扯这些车轱辘的话，直接回她没钱，
挂了电话。没过一会儿，我妈直接在家族群里艾特我。怎么回事？不是你说要请吃饭的吗？
临了要买单了就逃跑，你妹妹帮你给钱了你还想赖账不成！这时候大伯立即帮腔。
雅雅啊，做人不能这样，忘本的人是不会有出息的。我看你还是把钱给婷婷转过去吧，
她才大四，哪里来的钱？我刚吃上热乎的外卖，战斗力正强。
忙在群里回他：我可从来没说要请大家吃饭，请问各位，是我邀请的吗？
什么叫要买单了就逃跑，那请问我吃了一口东西吗？我在加班的人，
是我妈临时给我打电话，我才急急忙忙过去。可见，你们从来没想过让我参加聚餐，
喊我过去买单而已！一口气回完，我直接艾特了所有人。
大伯气得发了好几条六十秒的语音。我妈更是骂骂咧咧。妹妹在这时候准时出现装无辜。
对不起姐姐，我给了就给了。可是我还没工作，这些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你先给我，等我工作了再还给你好吗？我死死盯着生活费三个字，眼泪再也没忍住，
落在羊排上。4原来妹妹的生活费有五千块。可我当初只有五百。
我妈说：“妹妹每个月也才三百块钱，我不能太偏心。“这样，我给你加二百，
你每个月五百，怎么样？“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懂事点吧。“好好和别人比成绩，
别一天到晚攀比物质！“……”那天她说了很多，回想起来都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我只记得自己小声***。“可妹妹读高中，每天都回家吃饭，三百块钱完全是够用的。
“我读高中的时候都没有零花钱，一个月只有五十块买馒头的钱。
” 我妈眼神立即变得恶狠狠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怪我虐待你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当初家庭条件不好，我只能给你那么多，
难道你想让你妹妹也过那种生活！“五十块怎么了？五十块也能买几十个馒头了！
”说完她就哭着给我爸打电话。“你快回来管管你女儿吧，成天的要气死我了。
“我养她这么大，竟然养成了仇！”我爸二话不说，当晚的火车票回家，
隔天一早就将我揍了一顿。“我让你不听话！“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钱钱钱的，
我看你也别读书了，和我一起去打工算了。“老子成天工作挣钱，都为了谁？”我四处闪躲，
好不容易躲到门口，却被我妈推了进去。她依旧哭哭啼啼：“家里实在是没钱了，
你别怪妈妈。”后来，我攥紧学费和住宿费，以及五百块的生活费到的学校。
因为我不敢再***了，我怕我爸真的带我出去打工。5正在这时，
从来不在群里说话的堂姐艾特我了。你当时读书多少生活费来着？我颤抖着手，
输入500。为了避免他们看不清，我又输入：500块一个月，
包括所有的生活用品和衣服。可我们才开学就交了四百多的书本费，为了活下去，
我第一个月都是吃的馒头。直到遇见悦悦姐姐，她借了钱给我。所以，
堂姐才对我的生活费了如指掌。妈妈这时忙回话：之前和现在怎么比？
那会儿雅雅读书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条件不好吗？家里当年全款买了套房，五十多万。
写的是妹妹的名字。我妈前阵子还让我出钱装修。“这里面也有你的份，你肯定也要出钱的。
“到时候让你妹妹给你留间房。”这事儿不用我说，所有亲戚都知道。因此，
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一切以我退群结束。我才退出来，妹妹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非要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是吧？“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抓着不放干什么？
“说来说去不都是想要钱！”她言语讽刺，高高在上。6“你不要钱，
昨天请吃饭的钱别找我要啊。“五千块而已，就舍不得了吗？“妈妈不是说你最大方了吗？
“怎么？求人办事什么都舍不得花啊！”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发现烤羊排已经冷了。
我默默拿起来放到烤箱。这时，我妈电话又打过来。“你到底和悦悦说了什么，
她说什么都不肯让婷婷住过去。”我盯着烤箱里的羊排，忽然想到我更小一点的时候。
那会儿刚从奶奶家被接回家里。晚饭只有青菜面，一点油水都没有。妈妈说，
“家里就这条件，你要是看不上，赶紧回你奶奶那里。”我那会儿不懂，生怕妈妈赶我走。
“我挺喜欢吃的，妈妈，我不回去。”虽然我很想回去，但奶奶说了。“奶奶老了，
雅雅要回自己的家，哪有妈妈不爱孩子的。“在妈妈身边她才能更好的保护你。”所以，
我不能回去。奶奶为了我和人打架，住了好久的医院。爸爸妈妈说我做错了，说我是扫把星。
我不能再连累奶奶了。而且村里的大爷的手真的很脏，眼神也很恐怖。
如果不是奶奶及时发现，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个破房子里。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
我每天吃很少的饭，饿了就喝水。直到有天晚上，我半夜就饿了。闻到一股焦香，
让我下意识跟着香味走。直到我来到厨房，看到妹妹正在吃羊排，妈妈满脸欣慰地看着她。
“乖乖，慢慢吃，还有！”盘子里还有好几根。泛着油光，仿佛有种魔力，让我不自觉往前。
7我当然没吃到羊排。妹妹忽然尖叫着哭，我被妈妈一把推开。***坐在地上，
茫然地看着她。她脸上的柔情不再，脸色也变得狰狞。“你饿死鬼投胎啊，
大半夜的抢别人东西！“赶紧滚出去！”说着她又踹了我一脚，好像我是什么脏污。
我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羊排，却在妈妈凶狠的目光中离开。后来，妈妈总说我好吃懒做。
“她啊，小时候就会偷吃。“半夜偷吃家里的羊排，一点都不给妹妹留。”我委屈想解释，
她便狠狠瞪着我。“我说错了吗？“小白眼狼，还敢这么瞪我！”我不敢再说话，
更没办法为自己辩解。没人会相信我。只有奶奶，
她会在晚饭的时候偷偷在我碗底放一个荷包蛋。然后悄悄地说：“这是雅雅的羊排，
只有你一个人有。”奶奶，羊排真的很香。但比不上你的荷包蛋。此时，我吃着羊排，
耳边是我妈一如既往的数落。“你妹妹不容易，你做姐姐的能不能盼着点她好？
“我好不容易做通你大伯的工作，买烟就花了好几百，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雅雅，
你去和悦悦说吧，让她把房子借给婷婷住一段时间。“姐妹在外面不就是要互相照顾吗？
“……”8我吃了几口羊排，发现其实也就那样。喝了口水后才回我妈：“妈妈说得对，
我很小气，也很记仇。“这件事你们自己去找悦悦姐姐吧。”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可我知道，
堂姐不会给他们的。因为，她房子的钥匙，在我这里。早在我大学毕业，
堂姐就把钥匙给了我。“平时我不在国内，这里就交给你看管了。“别告诉家里人，
特别是你妈，不然不得安宁。”那时我还觉得她太谨慎了。现在看来，
堂姐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不是没有道理。羊排没吃多少，我就吃不下了。
从出租屋的窗户看出去，忽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我不属于这里！
强烈的感觉忽然从心底冒出来。当初毕业时，我偶然间听到我妈说：“孩子还是要在身边好，
也好有个照应。“太远了也怕她们受委屈。”因此，当有两份工作摆在面前时，
我选择了工资更低的老家这份。那时，我以为这个她们里也有我。
因为我也曾得到过几天的温柔，一直珍藏的、细细品味的温柔。高考后，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来祝贺我，亲戚朋友都投来羡慕的眼神。“你可真幸福，雅雅厉害得呢。
”“是啊是啊，现在考重本可不容易，我家那小子花了几十万补课费都没考上。
”“我孩子要是有她一半厉害就好了，你到底是怎么教的啊？
”“……”我妈被大家围在中间，脸上洋溢着喜色和骄傲。当天晚上，
桌上的鸡腿终于我和妹妹一人有一个，不再是两个都在妹妹的碗里。当然，
这些骄傲和另眼相看只持续了三天。随着妹妹大哭一场，妈妈立即变成原来那样。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考得好，有必要这么炫耀吗？“你可真虚荣！
故意让你妹妹不得好过是吗？“怎么这么恶毒！”紧接着就是五百块生活费的事情。好一阵，
坏一阵，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我似乎习惯了这种方式，
在玻璃渣里试图找到她爱我的证据。比如这次，她隔天就带着奶茶来了家里。
“听说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喝这东西。”9说完又看了看凌乱的客厅，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