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口，插着一柄淬了九天玄冰的灵剑。剑是师尊君寒渊的。血，顺着剑身，
一滴滴落在忘情崖的白雪上，像极了那年他从雪地里捡我回来时，落在我眉心的那点朱砂。
“师尊……”我咳出一口血，声音轻得像羽毛，“为什么？”君寒渊站在我对面，白衣胜雪，
神情比他手中的玄冰剑还要冷。他那双曾被誉为三界最美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看着我，
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我心口的，不是他的剑，而是我本就该有的宿命。“琉璃，”他开口，
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字字诛心，“清雪的寒毒，又发作了。”苏清雪，
他最心爱的小师妹，也是我们天衍宗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她天生寒脉，需以纯阳灵力温养。
而我，是天生纯阳火灵根的孤儿，被他捡回来，悉心教养。所有人都说，君上仙尊慈悲为怀。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他为苏清雪准备的一味活药，一个行走的“炉鼎”。三百年来，
我为苏清雪炼心头血，熬灵髓，甚至不惜损耗修为，为她压制寒毒。我以为，三百年的陪伴，
就算是一块冰，也该被我捂热了。我爱他，爱得卑微到尘埃里。我曾以为，他对我，
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直到今天。苏清雪只是在赏雪时，被寒风吹得咳了两声。
他便二话不说，一剑刺穿了我的心脏。他说，要取我最精纯的“纯阳心魂”，
为苏清雪炼制“固元丹”。我的心，在那一刻，比他剑上的玄冰还要冷。“师尊，
”我看着他，笑了，血沫不断从我嘴角涌出，“这颗心，你既想要，那便拿去吧。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那冰冷的剑身，猛地，向里一推！剑，穿心而过。
我听到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也似乎，听到了他千年不变的呼吸，乱了一瞬。“这颗心，
我不要了。”我轻声说。连同那三百年的痴恋，三百年的妄想，一起，不要了。
2. 他说：琉璃，这是你的命我的身体，像一片凋零的枯叶，从忘情崖上坠落。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君寒渊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想要上前。但他终究没有。
因为苏清雪从他身后奔了出来，柔弱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泫然欲泣：“师兄……我是不是……又害了琉璃师姐？”他顿住了脚步，反手扶住了她，
声音是他从未给过我的温柔：“不怪你。这是她的命。”是啊。这是我的命。作为炉鼎的命。
我没有死。忘情崖下，是宗门禁地——万年寒潭。潭水极寒，却也保住了我最后一口气。
我在潭底躺了七天七夜。心口的剑伤，在纯阳灵根的自愈下，缓缓收拢。但那颗被伤透的心，
却再也暖不回来了。第八天，我爬出了寒潭。我回到我的小院，君寒渊的院子，就在隔壁。
三百年来，我住在这里，每日为他备茶，为他抚琴，为他打理一切。而他，
从未踏足过我这间小屋半步。屋子里，一切如旧。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突然觉得很可笑。林小茶啊林小茶，你究竟在期待什么？期待一个把你当药材的人，
会爱上你吗？门，被推开了。是君寒渊。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风姿绝世。他看到我，
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神情。他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
“这是用你的‘心魂’炼成的固元丹，还剩下三颗。”他语气平淡，
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药效霸道，你元气大伤，服下它，对你有好处。
”我看着那个瓷瓶，仿佛看到了自己那颗被生生挖出的、血淋淋的心。他用我的命，
救了他的心上人。然后，再用剩下的“药渣”，来施舍我。何其残忍。又何其……可笑。
“师尊，”我抬头，看着他，平静地问，“如果有一天，需要我的整条命，才能救苏清雪，
你会不会……也毫不犹豫？”他沉默了。那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伤人。他没有看我，
只是转身，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琉璃，”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好活着。清雪，
还需要你。”是啊。苏清雪还需要我。所以，我不能死。我必须，好好地，作为她的“药”，
活着。3. 白月光的一滴泪，是我的一条命从那以后，君寒渊来我这里的次数，多了起来。
他会送来各种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嘱咐我好生修养。宗门里的弟子们，都羡慕我。
说君上仙尊，对一个炉鼎，也算是有情有义了。有情有义？我看着桌上那些泛着宝光的灵药，
只觉得讽刺。他不是在关心我。他是在保养他的“药材”，确保下一次“取药”的时候，
药材的品质，依旧是最好的。这天，苏清雪来看我了。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脸色红润，
看起来恢复得很好。她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炫耀。“琉璃师姐，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是你，
清雪这次恐怕就撑不过去了。”她说着，眼眶就红了，“师兄他……他也很担心你。他说，
他欠你的。”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欠我的？他欠我的，还得清吗？苏清雪见我不说话，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我。“这是师兄特地为你寻来的‘千年火灵芝’，
对你的灵根恢复，有奇效。”我打开锦盒，一股灼热的灵力扑面而来。果然是好东西。
“多谢师尊，多谢师妹。”我收下，语气平静。苏清雪在我这里坐了一会儿，
说了许多“贴心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走后，我看着那株火灵芝，冷笑了一声。
君寒渊啊君寒渊，你还真是……用心良苦。你用我的心魂救了她，
又用天材地宝来修复我的灵根。你是在告诉我，让我快点养好身体，
好迎接下一次的“奉献”吗？果然，没过多久，我的第二次“献祭”，就来了。宗门大比，
苏清雪为了拔得头筹，强行修炼一种高深的剑法，结果被剑气反噬，伤了经脉。这一次，
需要的，是我的“灵髓”。抽骨剥髓，比剜心之痛，更甚百倍。我被绑在石床上，
君寒渊亲自施法。冰冷的灵力钻进我的骨头，像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我痛得浑身痉挛，
几乎要咬碎自己的舌头。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无俦的脸。他的脸上，
没有不忍，没有心疼。只有专注。仿佛他手中正在摧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师尊……”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可曾有过心？”他施法的手，顿了一下。只有一下。然后，他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剧痛，瞬间将我吞噬。后来我才知道。我被抽走灵髓，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而苏-清雪，
因为得了我的灵髓，修为大增，在大比中一举夺魁，成了宗门里最耀眼的新星。
她站在领奖台上，接受万人朝拜的时候，我在阴暗的房间里，痛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而我的师尊，君寒渊，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
足以融化冰雪的温柔。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苏清雪的一滴泪，是我的一条命。而我的命，
在他眼里，一文不值。4. 灵根被挖，他说：别怕，为了清雪日子，
就在这样一次次的“取药”和“养伤”中，循环往复。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纯阳火灵根的光芒，也日渐黯淡。而苏清雪，却在我的“滋养”下，越发地明艳动人，
修为一日千里。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三界第一剑仙，和未来的仙门新秀。
而我，只是他们完美爱情故事里，一个丑陋的、注定要被牺牲的注脚。我麻木了。或者说，
我放弃了。我不再期待，不再幻想。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活着，
只是为了等待下一次的“被取用”。直到，最终的审判，来临。苏清雪在一次秘境探险中，
为了救君寒渊，中了上古奇毒“九幽魔煞”。魔煞之气，侵入心脉，深入灵根。唯一的解法，
是以至纯的纯阳火灵根，作为药引，炼制“九转还阳丹”。以灵根，为药引。意思就是，
要将我的灵根，从我身体里，活生生地，挖出来。灵根，是修士的根本。没了灵根，
我就会彻底沦为一个废人。不，连废人都不如。我的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曾经庞大的灵力，
而寸寸崩溃，最终化为飞灰。这一次，他要的，是我完完整整的一条命。
当我被带到炼丹房时，我异常地平静。该来的，总会来。君寒渊站在巨大的炼丹炉前，
背对着我。“师尊。”我轻声开口。他转过身，看着我。三百年来，他第一次，
如此认真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有挣扎，有不忍，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琉璃，”他声音沙哑，“别怕。”我笑了。“我不怕。”我说，“只是，师尊，
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你说。”“这三百年来，你对我，
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哪怕，只是片刻的怜悯？”我看着他的眼睛，
渴望从里面找到一丝缝隙。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最后，他缓缓地，
摇了摇头。“我……”他别过脸，不敢看我，“我的心里，只有清雪。”我的世界，
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动手吧。”我闭上眼睛，轻声说。
他走到我面前，抬起手。那只曾经教我写字、教我练剑的手，此刻，却像一把最冰冷的刀。
“琉-璃，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然后，那只手，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猛地，
刺入了我的丹田。剧痛，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灵根，
那团像太阳一样炙热的光球，被他一点点地，从我身体里，剥离出去。“别怕，
”他在我耳边，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重复道，“为了清雪。”是啊。一切，
都是为了苏清雪。而我，什么都不是。5. 我死在了，
他为她燃起的炼丹炉前灵根被挖出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生命，
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我的头发，瞬间变得雪白。我的皮肤，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君寒渊拿着那团还在跳动着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灵根，
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向了炼丹炉。“师兄！”苏清雪扑了过来，
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哭得梨花带雨。“琉璃师姐！你怎么样！你撑住啊！”她一边哭，
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得意地看着我。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都到这个时候了，
她还在演。演给谁看呢？演给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的男人看吗？
“苏……清雪……”我抓住她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说，“你……真的以为，
你赢了吗？”她的哭声，顿了一下。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惊愕而微微扭曲的脸，笑了。
炼丹炉的火焰，被催动到了极致。君寒渊将我的灵根，投入了炉中。熊熊的烈火，
映照着他清冷的侧脸。我的身体，开始崩溃。一道道裂痕，从我的指尖，蔓延到我的全身。
金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那是我的神魂，即将离散的征兆。
“师尊……”我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头。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也罢。也好。这样，就两不相欠了。我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
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中，彻底化为了漫天的金色光点。像一场绚烂的、悲壮的烟火。
我死在了，他为她燃起的炼丹炉前。神魂离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那巨大的炼丹炉，
突然发出了“嗡”的一声巨响。炉中的火焰，瞬间变成了诡异的黑色。君寒渊的脸上，
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猛地回头，看向我刚刚站立的地方。那里，
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漫天飞舞的，金色的灰烬。6. 听，
那是他道心破碎的声音当我的身体化为漫天光点的那一刻，某种禁锢，被打破了。我的意识，
并没有消散。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的状态，漂浮在半空中。我像一个局外人，
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看到，君寒渊僵在原地，那双万年不起波澜的眼眸里，
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他似乎想伸出手，去抓住那些金色的光点，
但那些光点，却毫不留恋地，穿过了他的指缝，消散在空气里。
“琉璃……”他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师兄！
丹！丹成了！”苏清雪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失神。炼丹炉的盖子，冲天而起。
一颗流光溢彩的、散发着磅礴生命力的金色丹药，悬浮在半空中。九转还阳丹。用我的灵根，
我的命，炼成的丹。苏清雪的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她伸手就要去拿。但君寒渊，
却比她更快。他拂袖一挥，那颗丹药，便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看着手中的丹药，
又看了看我消失的地方，眼神里，是无尽的挣扎和痛苦。“师兄，快……快给我啊！
”苏清雪急切地催促道。君寒渊没有理她。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颗丹药，仿佛要把它看穿。
突然，他笑了。那笑容，凄凉，疯癫，又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哈哈哈哈……九转还阳丹……”他笑着，眼角，却滑下了一滴血泪。“我用她的命，
换来了这颗丹药……”他喃喃自语，“可是……可是她人呢？她去哪里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在炼丹房里四处寻找。“琉璃！琉璃你出来！别躲了！
”“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回来啊！”他掀翻了丹炉，打碎了药架。他那三百年来，
一尘不染的白衣，沾满了灰尘和药渣。他那高高在上的、仙尊的仪态，荡然无存。
他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无助，又绝望。苏清雪被他这副样子吓坏了。“师兄！
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才是清雪啊！”“清雪……”君寒渊转过头，
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看着她。“是啊，”他一步步地，向她走去，“都是为了你。
”他走到她面前，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那颗丹药。就在苏清清雪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