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我费了半天劲才掀开一条缝。
没有魔域禁魔台的暗红强光,也没有蚀魔铁的刺骨冷意,只有昏黄的光透过粗布窗棂洒进来,落在眼前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
那是个穿着灰布短褂的老妇人,头发梳得齐整,却掩不住鬓角的白霜。
她正抱着我,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戳了戳我皱巴巴的脸颊,声音又哑又冷:“一个丫头片子,要不是念在是老大的第一个孩子,一碗药下去算了。”
我浑身一僵,才惊觉自己的处境——西肢软得像没有骨头,连抬一下手都做不到,嘴里只能发出“咿呀”的细碎声响。
这不是我的身体,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
孟苍果然够狠,不仅把我打入人间,还让我从头开始,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不给。
“娘,您少说两句……”旁边传来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压抑的抽气声。
我费力地转了转眼珠,看见个穿着碎花布裙的年轻女人,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正攥着衣角,不敢抬头看老妇人。
“生不出个儿子,我还没说什么,你哭什么?”
老妇人立刻拔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耐,“我们老林家,就指望老大传宗接代,你倒好,头胎就生了个丫头!
要是这丫头将来不能给林家带来好处,留着有什么用?”
年轻女人的哭声更响了些,却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心里泛起一阵冷意——这就是我在人间的“家人”?
刚落地就要被嫌弃,甚至差点被一碗药送走?
孟苍,你倒是真会挑地方,专挑这种能磨碎人骨头的人家让我待。
老妇人抱着我,转身往炕边走,嘴里还在念叨:“就叫招娣吧,盼着她能招个弟弟来。
要是招不来……”她没往下说,但那眼神里的冷意,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死死憋着气,指甲(如果这能算指甲的话)嵌进掌心的软肉里。
招娣?
凭什么我要叫这种名字?
我是孟魇,是魔族嫡长公主,不是任人拿捏、用来“招弟弟”的工具!
可现在,我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这个老妇人决定我的名字,决定我的生死。
老妇人把我放在炕上,转身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叮嘱年轻女人:“看好她,别让她冻着,也别让她饿着——毕竟是条命,真死了,老大回来该跟我闹了。”
年轻女人连忙点头,凑到炕边,小心翼翼地摸着我的脸,声音软得像棉花:“丫头,对不起啊,是娘没用……”她的指尖带着暖意,比魔域的冰泉温柔多了,可这温柔里,却藏着太多的无奈和委屈。
我盯着她红肿的眼睛,突然想起了母后。
母后以前也总这样,在我练不好法术、被父王批评时,悄悄摸我的头,说“魇魇己经很棒了”。
可现在,母后不在了,父王还被杀了,我成了一个连名字都要被人随意更改的奶娃娃,困在这方寸之地,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孟苍,你以为这样就能磨掉我的骄傲吗?
你以为让我生在这样的人家,就能让我屈服吗?
我在心里冷笑。
人间又如何?
奶娃娃又如何?
当年在魔域,我能在冷宫里忍过那些折磨,现在在人间,我照样能活下去。
老如何想让我“招弟弟”?
想让我没用就被丢弃?
我偏不!
我要活着,要活得比谁都好,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就算我成了凡胎,也还是那个不服输的孟魇!
年轻女人还在轻轻拍着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心里却己经开始盘算——先活下去,等我长大,等我有了力气,就算是在人间,我也要找到回去的路,也要让孟苍和孟瑶,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些打不倒我的,终究会是我胜利的勋章。
这句话,在魔域我没忘,在人间,我更不会忘。
招娣?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记起来,我的名字,是孟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