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留下的威胁像一块湿冷的破布,糊在李阳的心头,驱之不散。
坊市的喧嚣重新包裹了他,但那声音里似乎潜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他不敢再多待,太阳还未完全西沉,便草草收摊。
手指因快速收拾而微微颤抖,那块垫***的青砖仿佛还残留着午后的惊心动魄。
回到栖身的破旧小屋——一间靠近坊市垃圾堆、租金便宜到几乎白给的木棚,他立刻闩上门。
屋内弥漫着潮湿木头和浓烈朱砂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背靠着吱呀作响的木门,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感觉紧绷的筋肉稍稍松弛下来。
两枚下品灵石在掌心被焐得温热。
这是他今天全部的收获,减去材料成本,勉强算赚了半块。
可一想到刀疤脸那淬毒般的眼神,这点微薄的利润立刻显得苍白无力。
“黑蛟帮…”李阳喃喃自语,胃部又开始隐隐抽搐。
他毫不怀疑对方会回来找麻烦。
在这个力量至上的世界,他这种无根无萍的底层散修,就像砧板上的鱼肉。
他走到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旁,桌上散乱地铺着他吃饭的家伙:几罐颜色不一的劣质朱砂,一叠粗糙符纸,几支秃了毛的符笔。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工具上,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靠这些“工业垃圾”,真的能活下去吗?
甚至…能对抗潜在的威胁吗?
白天那场冲突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回。
那张被他情急之下扔出的废符…那个女人清冷的声音…“惑心符?
不对…这灵力运转…好生古怪。”
她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之前那种“不过是运气”的自我安慰。
他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掏出另外两张同样扭曲狂放的废符,将它们平铺在桌上。
符纸上的朱砂线条深红近黑,走势癫狂,完全不符合《基础符箓大全》上任何一条规范。
它们看起来更像是某个疯子的涂鸦,杂乱无章,毫无美感可言。
他之前一首认为这是失败的、该丢弃的垃圾。
可现在…李阳伸出食指,极其小心翼翼地,隔着一段距离,虚悬在那狂乱的线条之上。
他闭上眼,努力回忆白天情急之下注入灵力的那一瞬间的感觉。
不是平日制符时那种均匀、平稳的输出,而是一种带着焦躁、愤怒和不甘的…情绪?
他的灵力似乎是被某种强烈的负面情绪裹挟着,硬生生塞进了笔尖,砸进了符纸里。
难道……一个荒诞又惊人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
难道自己这半吊子制符术,歪打正着,其实需要的是…情绪驱动?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骤然加速。
他猛地睁开眼,盯着那两张鬼画符,眼神变得截然不同。
它们不再是无用的废品,而是变成了两个亟待破解的、危险的谜题。
他压下立刻尝试的冲动。
不行,太冒险了。
白天那效果是碰巧,万一再来一张,把自己弄得当众出丑,或者引来更可怕的注视呢?
稳妥起见…或许应该先从理论上研究一下?
他翻出那本几乎被他翻烂的《基础符箓大全》,又找出几本在街角收破烂的老头那里淘来的、关于符箓起源和杂闻的皮黄纸薄。
就着窗外漏进来的惨淡月光,他沉浸了进去,试图从那些古老的、语焉不详的文字里,找到一丝关于“情绪”与“符文”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的只言片语。
夜渐深,坊市外的喧闹渐渐平息,只剩下几声遥远的犬吠和风吹过破窗的呜咽。
就在李阳看得眼睛发酸,头脑昏沉之际——叩。
叩叩。
极其轻微,甚至有些犹豫的敲击声,从他这破屋那扇薄薄的木门外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李阳浑身一僵,猛地从符纸堆里抬起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谁?
黑蛟帮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不对,那帮***不会这么礼貌地敲门。
那个神秘的女人?
她跟踪我?
无数的猜测和恐惧瞬间塞满脑海。
他屏住呼吸,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桌上那两张冰冷的废符,仿佛它们能带来一丝虚无的安全感。
屋外,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那几声轻叩,只是夜风开的玩笑。
李阳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着那扇薄薄的门板,仿佛它能随时被什么东西洞穿。
许久,再无声响。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那是错觉,准备稍微松一口气时——一样东西,极轻极薄的一片东西,从门板下方的缝隙里,被悄无声息地塞了进来。
它滑落在屋内粗糙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那是一张淡黄色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