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凌尘准备再次出门收尸。
临走前，他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孩子们，尤其是胳膊还不太灵便的石头和脸色依旧苍白的猴三。
沉默了一下。
从背篓里拿出两张相对最“完整”、副作用描述最“轻微”的残卷。
一张是讲如何调息恢复疲劳的《养息法》，缺失了过度调息可能损耗本源的关键警告。
另一张是讲如何增强耳力的《听风诀》，缺失了听力过度敏锐可能导致幻听失眠的备注。
他把两张残卷扔给年纪稍大、相对最沉稳的石头。
“认得上面的字吗？”
石头紧张地接过，和猴三、狗剩一起探头看，丫丫也拉着小木头凑过来。
“有、有几个字认得…‘息’…‘听’…”石头结结巴巴地说。
“照着上面认字，不准瞎练！
尤其不准晚上练！”
凌尘板着脸吩咐。
“我回来要检查认字进度。
谁要是再敢乱来，以后都没饭吃。”
说完，他背着背篓走出了破庙。
身后传来孩子们压抑着兴奋和好奇的、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石头哥，这个字念什么？”
“好像是‘气’…这图画的好像是耳朵…”凌尘脚步顿了顿，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
这到底是在防止他们练功，还是在给他们提供更“安全”的练功材料？
他叹了口气，身影渐渐消失在荒凉的小径尽头。
凌尘这一日收尸走得远了些。
战火刚蔓延过一片村落，焦土之上，尽是凄惶。
他沉默地工作。
万卷残典系统的提示音偶尔响起，收录了两三份新的残卷，皆是不入流的粗浅功夫，且残缺得厉害，功德点也只是缓慢地跳动到了5点。
他心中惦记着破庙里的那几个小崽子，尤其是石头和猴三的状况，便比往日提早了些往回赶。
背篓里除了几件从尸体上搜刮来的、勉强能换点食物的破铜烂铁。
就只剩下一小袋他今日用最后几枚铜板换来的糙米。
远远望见破庙的轮廓，凌尘心中稍安。
但很快，他眉头皱了起来。
太安静了。
平日他回来，总能听到里面有些许动静，或是孩子们的低语，或是争抢的细碎声。
此刻却死寂得如同真正的坟茔。
他加快脚步，刚踏入庙门范围，一股极其微弱的血腥气钻入他的鼻孔。
同时，万卷残典系统的警示轻微闪烁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微弱能量残留，属性：阴寒，具有侵蚀性。
非系统收录己知功法。
检测到新鲜血迹残留。
凌尘的心猛地一沉，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别在后腰的一把短柄柴刀。
这是他收尸时用来清理荆棘灌木的工具，也算是一件防身的家伙。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破庙的正门，侧耳倾听。
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细微的呜咽。
不是野兽，是人的声音。
凌尘不再犹豫，猛地闪身进去！
破庙内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狗剩靠坐在墙根，额角破了一块，鲜血糊了半张脸，他正用手死死捂着脑袋，嘴里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丫丫和小木头缩在他身后，吓得小脸煞白，浑身发抖。
而石头和猴三则站在稍远的地方，背对着门口。
石头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猴三则半蹲着，身体微微前倾，那姿态竟隐隐有几分《幽冥步》里预备突进的影子。
在他们对面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破烂、干瘦如柴的男人正跌坐在地上。
他一手捂着渗血的腹部，另一只手抓着一块带血的石头。
脚边掉落着一个破布包，里面滚出两个干瘪的野果和一小块黑乎乎的肉干。
地上有打斗的痕迹，香炉灰被踢得到处都是。
“凌叔！”
丫丫第一个看到凌尘，带着哭音喊了出来。
石头和猴三猛地回头，看到凌尘，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
那男人见状，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
“怎么回事！”
凌尘厉声问道，目光定格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他横跨一步，堵住了门口。
狗剩看到凌尘，委屈和疼痛涌上来，带着哭腔告状。
“凌叔！
他…他抢我们的饼子！
还打俺！”
石头喘着粗气，指着那男人，语速很快。
“他想偷我们的东西！
就是您上次留的那个硬饼！
狗剩拦他，被他用石头砸了头！
他还想打丫丫！”
猴三补充道，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带着一丝兴奋。
“石头哥用棍子捅他肚子！
我…我咬了他胳膊！”
凌尘这才注意到，那男人的手臂上确实有一圈深深的、渗着血的牙印。
而那男人腹部的血迹正在慢慢扩大。
凌尘看向石头和猴三。
这两个孩子，一个才差点练废了胳膊，一个差点把自己憋死，此刻却爆发出如此狠厉的战斗力。
是因为那些残卷？
还是纯粹被逼到绝境的生存本能？
或许，两者皆有。
那男人见逃跑无望，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
“好…好汉…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饿极了，想讨口吃的…这些孩子…他们…他们先动手…你胡说！”
狗剩激动地想站起来，却又因头晕跌坐回去。
“是你先动手抢的！
还打俺！”
凌尘没理会男人的辩解。
在这乱世，为了一口吃的杀人越货再平常不过。
他走到狗剩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还好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没伤到骨头。
他从怀里掏出那点仅剩的化瘀膏，给狗剩抹上止血。
然后，他捡起地上那块带血的石头，又看了看男人掉落的那个小布包里的那点可怜食物。
“滚。”
凌尘盯着那男人，声音冰冷。
“再让我看到你靠近这里，下次捅穿的就不只是皮袄了。”
那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抓起自己的布包，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冲出了破庙，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危机解除，破庙里的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
凌尘看着五个惊魂未定的孩子，目光最后落在石头和猴三身上：“你们俩，刚才用了什么？”
石头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在发抖的右手和疼痛的左臂，小声道：“我…我就想着…那图上说的…发力要快…要狠…就…就捅出去了…”他用的完全是蛮力，但那一瞬间瞄准弱点的意识，却远超一个普通孩子。
猴三则有些兴奋地比划着：“我…我学那个步…靠近他…然后…然后就咬他…”凌尘沉默了片刻。
他叹了口气，将那一小袋糙米拿出来：“以后我出去，会把吃的藏好。
你们也要机灵点，有人来，能躲就躲，躲不过…就像今天这样。”
孩子们看到米，眼睛顿时亮了，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凌尘生起火，熬了一锅稀薄的米粥。
孩子们围坐在火堆旁，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粥，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凌尘看着他们，心中那份模糊的计划逐渐清晰。
光是禁止和恐吓没用，被动躲避更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孩子需要一点点自保的能力，至少在面对这种流浪汉和地痞时，能有反抗和逃跑的本钱。
万卷残典的查询功能或许能帮上忙？
比如，查询哪些残卷里有相对安全的基础发力技巧或步法？
他正沉思着，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提示：昨日夜间异常能量波动，己引起未知存在注意。
微弱窥探感曾于一个时辰前出现在破庙东南方向一百五十步外，现己消失。
建议保持警惕。
凌尘喝粥的动作猛地一顿。
窥探？
不是因为今天的冲突，而是因为昨天夜里石头和猴三练功的波动？
凌尘缓缓放下陶碗，目光投向破庙外沉沉的暮色。
看来，麻烦才刚刚开始。
有些东西，己经被他们这群在破庙里挣扎求生的“收尸人”和“战争孤儿”吸引过来了。
他得尽快做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