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苏瑾的手腕，把她抵在书房墙上，身后是价值连城的《星月夜》仿品。
她无名指上的颜料渍蹭脏了我的衬衫袖口，就像她这个人，突然闯进我严防死守的世界。
七岁的外甥女小曦在门外哭喊着要苏老师陪睡，
而我的手机正亮着私家侦探刚发来的消息——苏瑾十五岁那年，
是慈心福利院火灾唯一的幸存者，而我姐姐死于那场大火。现在，
这个可能害死我姐姐的女人，正教我外甥女折纸飞机，纸飞机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小人，
旁边写着“舅舅、小曦、苏老师永远在一起”。水晶吊灯在头顶晃得人眼花，
我端着香槟杯站在宴会厅角落，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这种商业酒会向来无聊透顶，要不是为了那个医疗器械的项目，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顾总对墙面装饰也有研究？"李董事突然凑过来，顺着我的视线望向展厅中央的立体装置。
那是个用再生木材打造的波浪形结构，在射灯下投出枝桠般交错的光影。
我抿了口酒掩饰走神："只是觉得特别。""那是苏瑾的作品，最近在设计圈很火。
"李董事压低声音，"听说她接单要看眼缘，再有钱的客户说不接就不接。
"宴会厅忽然骚动起来。人群自动分开条路，
我看到个穿墨绿丝绒裙的女生蹲在装置旁调整灯光角度，鬓边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她食指抵着下巴沉思的模样，像在对待活物。"要请她设计新别墅？
"特助小王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我查过资料，
她工作室成立才两年...""把联系方式找来。"我打断他，
玻璃杯底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上。那组装置在变换角度时发出的声响，
莫名让我想起老宅阁楼里的旧风铃。三天后的会面比预期尴尬。苏瑾抱着素描本坐在我对面，
黑色高领毛衣衬得她皮肤近乎透明。当我提到预算无上限时，她突然笑了："顾先生，
钱买不到您真正想要的东西。""比如？"我交叠双腿，发现她右手无名指有块浅色颜料渍。
"比如安全感。"她翻开素描本，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
"您别墅的承重墙厚度超标38%，所有窗户都装了防爆膜。"她抬起眼睛，"这不像家，
像堡垒。"落地窗外飘起细雨，我起身调高空调温度："苏小姐，客户隐私不在设计范围。
""温度23度，湿度50%，"她突然说，"这是最适宜保存油画的环境参数。
"笔尖停在那页空白处，"您书房需要个恒温展示柜吗？
"我握着的钢笔在文件上洇出个墨点。父亲收藏的那些油画，连公司元老都不知道具***置。
"下周三带您看现场。"我把合同推过去，她签字时手腕内侧露出道细长疤痕。
窗外雨声渐密，她收拾工具的动作突然停滞——玄关传来密码锁开启的电子音。"舅舅！
"粉色书包先撞进客厅，七岁的顾小曦浑身湿漉漉地扑过来，却在看见陌生人时紧急刹车。
苏瑾变魔术般从包里掏出盒蜡笔："要画彩虹吗？"小女孩眼睛立刻亮了。
我看着苏瑾蹲下来平视小曦，用三言两语就套出她今天在手工课做的陶土花瓶。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她教小曦画彩虹的侧脸，
竟和那个在酒会上专注调整灯光的剪影微妙重叠。"顾先生？"她突然转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她们看了太久。小曦举着画蹦跳过来："舅舅你看！
苏老师说我很有天赋！"画纸角落歪歪扭扭画着个风铃，和我记忆中的形状分毫不差。
苏瑾的耳坠在灯光下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铃舌。"苏老师会折纸飞机吗？
"小曦拽着苏瑾的袖口晃了晃，蜡笔在茶几上滚出老远。我皱眉去捡，
却看见苏瑾从素描本撕下张纸，指尖翻飞间折出对机翼。"要画星星还是云朵？
"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小曦抢过笔就往机头上画笑脸，水彩笔突然脱手甩出道红痕，
正溅在苏瑾雪白的衬衫领口。我抽纸巾的手僵在半空。上次家政阿姨打翻咖啡时，
小曦被我的黑脸吓得三天没敢进书房。"哇！"苏瑾却突然指着那团红渍，
"像不像你昨天画的火龙果？"她顺势把污渍转成图案，寥寥几笔添上鳞片，
小曦咯咯笑着往她怀里钻。空调出风口嗡嗡响，我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
小曦母亲去世后，我已经很久没听她这样笑了。"顾先生，"苏瑾突然抬头，
"能借用下厨房吗？小曦说想喝热可可。"她手腕上的疤痕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我注意到她每次听到雷声都会无意识摸那道疤。"冰箱第二层。"我起身带路，
小曦像条小尾巴似的拽着苏瑾衣角。厨房感应灯亮起的瞬间，苏瑾忽然停住脚步。
整面墙的嵌入式冰柜泛着冷光，防烫伤的智能灶台闪着待机蓝灯。
她指尖划过中岛台边缘："这是按米其林后厨标准装的？""前任房主是法餐厨师。
"我鬼使神差补充道，"火灾报警器直通消防队。"她闻言轻笑，从橱柜深处找出罐可可粉。
小曦踮脚去够棉花糖罐子，苏瑾托着她***往上一送，这个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回。
"你带过孩子？"我靠在门框上问。她搅动牛奶的手顿了顿："福利院做过义工。
"钢勺碰在锅沿发出清脆声响，"孩子们都喜欢在可可里加肉桂粉。"窗外炸开道闪电，
小曦尖叫着扑进苏瑾怀里。我看着她轻拍小曦后背的手势，突然想起急救课上的防窒息姿势。
太专业了，不像普通义工能掌握的技能。"要听听风婆婆的故事吗？"苏瑾突然说。
小曦立刻竖起耳朵，她却转头看我："顾先生也一起？"我还没回答，
小曦已经拽着我裤管往客厅拖。苏瑾盘腿坐在地毯上，从包里摸出个铜质小铃铛。
"这是风婆婆的耳朵，"她轻轻摇晃，"只有诚实的孩子能听见它说话。
"铃音在雨声中格外清透，我盯着她随故事节奏轻摆的腰肢。当讲到风婆婆用云朵织围巾时，
她突然把铃铛递给小曦："试试看？"金属表面映出我模糊的倒影。小曦摇得太用力，
铃舌撞在内壁发出刺耳声响。苏瑾却笑着握住她的小手："轻一点，像抚摸小兔子那样。
"我无意识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藏着姐姐留下的怀表。表链上挂着的铃铛，
和苏瑾手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顾先生？"苏瑾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
"小曦问您知不知道风婆婆后来去哪了。"她眼底有探究的光，仿佛看穿我方才的走神。
我俯身去捡滚到脚边的铃铛，突然发现底部刻着行小字：慈心福利院2009。
这个年份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姐姐出事前最后去的就是这家福利院。"舅舅讲故事好无聊！
"小曦嘟着嘴爬进苏瑾膝头。苏瑾替她擦嘴角的可可渍，抬头时与我四目相对。
雨点砸在落地窗上的声音越来越急，她腕间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
我伸手关掉刺眼的主灯，暖黄壁灯映着她侧脸轮廓。小曦已经窝在她怀里打哈欠，
这个画面莫名让我喉咙发紧。"苏小姐，"我听见自己声音沙哑，
"下周能请你陪小曦去趟游乐园吗？"话出口就后悔了，这完全不像我会提出的请求。
她正在收拾蜡笔的手停在半空，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以什么身份呢？
"笔盒咔嗒合上，"设计师还是临时保姆？"玄关传来密码锁的提示音，
小王抱着文件袋匆匆进来。他看见我们三人围坐的画面明显愣住，我起身时膝盖撞到茶几，
苏瑾那个铃铛滚进了沙发底下。"顾总，顾霆先生刚派人送了项目书来。
"小王眼神往苏瑾那边飘，"说是必须今晚给您过目。"苏瑾已经利落地收拾好工具包，
小曦揉着眼睛拽她项链："苏老师下次什么时候来？""很快。"她弯腰系鞋带时，
我瞥见她后颈有道蜿蜒的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雨幕中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摸出手机，
删掉了原本要发给私家侦探的指令短信。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
小王已经识趣地退到玄关外。我盯着沙发底下那道反光，苏瑾的铃铛还卡在那里。"顾总，
要查这位苏小姐吗？"小王压低声音，"二少爷最近在接触的设计师名单里...""不用。
"我打断他，弯腰捡起那个铜铃。指腹擦过底部的刻字时，
福利院铁栅栏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姐姐出事那天，车载记录仪里也有这样的铃铛声。
小曦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嘟囔着要苏老师。我示意保姆带她上楼，铃铛在掌心硌出红印。
"顾霆送来的文件呢？"小王递上牛皮纸袋，我拆开封口时闻到淡淡的古龙水味。果然，
第三页的股权转让书夹着张便签："听说你喜欢那位设计师？巧了，
她去年设计的咖啡馆就在我名下。"我冷笑一声把便签揉成团。落地窗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蛛网。第二天清晨，门铃响得突兀。监控屏里苏瑾抱着束洋桔梗，
发梢还沾着晨露。她今天穿了件米色亚麻衬衫，袖口卷起露出那道疤。"冒昧来访。
"她递过花束，"昨天小曦说想看彩虹，我做了这个。"她从包里拿出个玻璃罐，
阳光穿过时在墙上投出七彩光斑。水面上浮着层油膜，随着晃动变幻出不同图案。
"丁达尔效应。"我接过罐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手背。她迅速缩回手，像是被烫到。
厨房飘来焦糖香气，小曦光着脚丫冲出来抱住苏瑾大腿。我看着苏瑾蹲下来给她扎辫子，
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遍。"苏小姐经常照顾孩子？"我状似无意地问。
她系蝴蝶结的手顿了顿："大学勤工俭学带过家教。"阳光照在她睫毛上，
在脸颊投下细碎阴影，"有个和小曦差不多大的女孩..."话没说完手机突然震动，
林妍的名字跳出来。苏瑾瞥了眼屏幕，嘴角不自觉扬起。"男朋友？"我递过咖啡。
耳坠晃出细碎的光："闺蜜，非说今天要带我去相亲。"她自嘲地扯了扯衬衫下摆，
"说我该走出舒适圈了。"咖啡杯在我手里转了个圈。落地窗外，
小王正带着两个陌生人在花园里转悠，看打扮像是物业。"那些人...""哦，
来检查消防通道的。"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实际上那是顾霆安插的眼线。
苏瑾的侧脸在晨光中像幅油画，我突然想起她昨天说的"安全感"。
小曦突然举着平板电脑冲过来："苏老师看！舅舅给我买的小马宝莉全集！
"屏幕上是暂停的动画片，角落闪过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身影。我瞳孔骤缩。
那是上周跟踪过我的私家侦探。"小曦什么时候下载的？"我尽量让声音平稳。"昨天呀。
"她歪着头，"那个叔叔说认识苏老师，还问我..."苏瑾猛地站起来，咖啡洒在裙摆上。
她盯着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怎么了？"我抽纸巾递过去。
她机械地擦拭着裙子："没什么，只是..."手机又震动起来，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
"林妍催我了，我得走。"我送她到门口时，她突然转身："顾先生，
您书房那幅《星月夜》，是原作吗？"雨后的风带着泥土味，
我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迷迭香气息。"仿品。"我盯着她微微发抖的手指，"真迹在苏黎世。
"她点点头，快步走向电梯。我望着她挺直的背影，
想起调查报告中那张泛黄的照片——十五岁的苏瑾抱着破旧的画板，
站在福利院火灾后的废墟前。回到书房，
我拨通安保部电话："查查最近谁接触过小曦的平板。"挂断后翻开顾霆送来的文件，
在最后一页发现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照片里苏瑾正在福利院门口，
而她身旁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分明是顾霆的司机。窗外传来汽车发动声。我掀开百叶窗，
看见苏瑾站在路边拦出租车。她不断回头看大楼入口，像是害怕有人跟踪。手机突然亮起，
小王发来消息："顾总，查到苏瑾和林妍半小时前的通话录音，要听吗？"我戴上耳机，
林妍活泼的声音刺入耳膜："瑾瑾你疯啦？顾衍这种豪门公子哥玩玩就算了，
你忘了当年..."录音突然中断，
只剩下苏瑾带着哭腔的尾音："可我好像真的..."我盯着手机屏幕上中断的通话记录，
指节发白。"顾总？"小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小姐落了个发夹在玄关。
"那枚珍珠发夹在掌心冰凉，我忽然想起她低头哄小曦时，发丝垂落的弧度。"放我书房。
"我转身时瞥见小曦正趴在茶几上涂鸦，蜡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旋转木马。"舅舅！
"她举起画纸，"苏老师说下周带我去坐这个！"我蹲下来平视她："什么时候说的？
""刚才呀。"小曦用沾满颜料的手指戳画面角落，"苏老师画了地图，
说这里棉花糖最好吃。"她突然压低声音，"但这是我们的秘密。"我接过画纸，
背面果然有铅笔勾勒的游乐园路线图。某个点位被星号标记，
旁边写着"16:30 彩虹气球"。"顾总，二少爷的助理来电话。"小王举着手机进来，
"说项目说明会提前到明天。"小曦突然拽我袖口："舅舅你看！"她指着窗外。
苏瑾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花坛边，正弯腰捡什么东西。阳光穿过梧桐叶在她背上投下斑驳光影，
那节白皙的后颈又露出来了。"去拿你的小水壶。"我拍拍小曦脑袋，
"我们现在就去游乐园。"她尖叫着跑上楼时，
我给苏瑾发了条短信："小曦想提前兑现约定。"三分钟后手机震动："我在买气球。
"附带张照片，五彩气球挡住她半张脸，眼角弯成月牙。小王欲言又止："顾总，
顾霆先生那边...""取消所有行程。"我抱起冲下来的小曦，
她头发上别着苏瑾落下的同款珍珠发夹。车库门缓缓升起时，
小曦突然说："苏老师昨天哭过。"方向盘差点打滑："什么时候？" 的时候。
"她晃着脚丫，"苏老师看着舅舅的照片，眼泪掉在咖啡里。"她模仿大人叹气，
"林阿姨说这叫暗恋。"后视镜里，小王的车保持着安全距离。我摇下车窗，
让风吹散耳根的热意。游乐园入口处，苏瑾举着棉花糖向我们挥手。
她今天穿了浅蓝色连衣裙，发梢别着新买的向日葵发卡。"顾先生？
"她惊讶地看着我身上的休闲装，
"您真的..."小曦已经扑进她怀里："舅舅说要坐十次旋转木马！"苏瑾耳尖泛红，
递给我个兔子气球："系在包上不容易丢。"她指尖有创可贴，估计是扎气球时划伤的。
排队时她和小曦玩手指游戏，阳光穿过她指缝在地面投下蝴蝶阴影。
我突然发现她左手无名指没有戒指痕迹。"苏老师快看！"小曦指着天空，"爱心云！
"苏瑾仰头的瞬间，我鬼使神差举起手机。取景框里她睫毛镀着金边，嘴角沾着棉花糖碎屑。
快门声惊动了她："顾先生也喜欢拍照？""构图不错。"我假装检查参数，
实际在删***失败的照片。旋转木马启动时，小曦非要我们同乘一匹。
苏瑾夹在我和栏杆之间，发丝扫过我下巴，带着橙花洗发水的味道。"抓紧。
"我虚扶着她后背，音乐声盖过心跳。转到第三圈时，
她突然指向东南角："那里..."望远镜造型的垃圾桶反射着刺目光斑，
正是地图上标记的点位。"想去鬼屋？"我故意问。她摇头，
腕间疤痕在阳光下泛白："那后面有全城最好的可丽饼。"小曦突然尖叫："舅舅！
照片叔叔！"人群中有个戴鸭舌帽的身影闪过。苏瑾瞬间绷直脊背，
把我一把将苏瑾和小曦护在身后，鸭舌帽男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旋转木马的音乐还在欢快地响着，衬得此刻的气氛更加诡异。
"顾先生..."苏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我的衣袖，她的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