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仿佛有无数根钢针从太阳穴狠狠刺入，搅动着脑髓。
马文杰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触感冰凉柔滑、绣着繁复暗纹的顶级丝绸帷幔。
鼻腔里充斥着一种奇特的淡香，清冷悠远，像是古木与檀香混合，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炁的润泽感？
他豁然坐起，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极大、极尽奢华的卧室。
黄花梨木的拔步床、多宝格里陈列的似是古董的瓷器玉器、地上铺着的厚软的手工羊毛地毯…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两个字：昂贵。
陌生，极致的陌生。
但更陌生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视觉、听觉、嗅觉…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
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窗外极远处传来的模糊人声、甚至身下床榻木材内部细微的纹理脉络，都清晰得不可思议。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身下的床榻历经百年岁月沉淀下的温润“信息”；感觉到不远处书案上那方古砚残留的、前主人研磨时专注的“情绪”；甚至能模糊捕捉到这栋巨大建筑里，许多股或强或弱、性质各异的能量流在缓缓运转、交织…那是…炁？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砸进他的脑海。
他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冲到房间一角的巨大落地镜前。
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的脸。
大约十***岁的年纪，眉眼俊朗，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矜贵和少年人的锐气，只是此刻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这不是他！
剧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伴随着一阵庞杂混乱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电脑屏幕上《一人之下》的动漫画面、一个同样叫马文杰的少年在私人飞机上翻阅财务报表、一个神色恭谨的老者递给他一枚古朴的玉佩、剧烈的失重感、爆炸的火光…“呃啊…”他抱住头，痛苦地蹲下身。
良久，浪潮般的混乱才缓缓退去。
两段人生，两种记忆，逐渐扭曲、交融，最终勉强拼凑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一个来自现代世界的普通社畜，加班猝死后，竟然穿越了。
穿越到了这个他追过动漫、看过部分漫画的《一人之下》的世界。
成为了这个同样名叫马文杰的少年——一个隐形全球财阀马氏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而这里，是龙兴之地，津门。
“少爷，您醒了吗？”
门外传来轻柔的叩门声和一个老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恭敬。
马文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得益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和本能，他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回应：“醒了，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剪裁合体的中式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走了进来。
他手里托着一个紫檀木盘，上面放着一杯清水和几枚看似药丸的东西。
“少爷，您感觉如何？
昨天的航班遭遇异常气流，虽然专机安全迫降，但您似乎受到了一些惊吓。”
老者将木盘放在床头柜上，眼神关切地打量着马文杰。
“福伯？”
马文杰根据记忆碎片试探着叫出老者的名字。
“老仆在。”
福伯微微躬身。
“我…没事了。”
马文杰摇摇头，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水液划过喉咙，让他更清醒了几分，“现在是什么时间？
地点？”
“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
我们在津门卫的‘颐园’，马家在华北的一处别业。”
福伯回答得一板一眼，“您之前说想来津门散心，考察一下这边的投资环境。”
津门…真的是这里。
时间点呢？
张楚岚应该还在上大学，剧情尚未正式开始？
马文杰心思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嗯，有点印象。
准备一下，我可能要出去走走。”
“是，少爷。”
福伯没有多问，“车和随行人员己经备好。
另外，这是您的手机和随身物品。”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一个造型极简却科技感十足的手机，以及那枚记忆碎片中出现过的古朴玉佩。
福伯退下后，马文杰拿起那枚玉佩。
触手温润，似乎有微不可查的能量波动。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试图去“感受”它。
嗡——！
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片段强行涌入脑海！
……一个穿着明朝服饰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它埋入土中，口中喃喃祈祷：“…望我马氏…薪火相传…” …………战火纷飞，一位马家先人将它从废墟中挖出，满脸烟尘，眼神却无比坚定… …………一个模糊的、气场强大的身影将它赠予一个婴儿，声音温和：“…文杰…护你…” ……信息碎片杂乱无章，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冲击——期盼、坚定、守护…马文杰闷哼一声，猛地松开手，幻觉瞬间消失。
他大口喘着气，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观法·溯因？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通过接触物品，感知其过去残留的强烈信息？
虽然头痛，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涌了上来。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人世界，这个能力，或许是他安身立命、甚至…改变些什么的关键。
他拿起那部特殊的手机。
屏幕亮起，需要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
通过后，界面弹出，并非普通的操作系统，而是一个名为“尘寰”的极简APP图标。
点开APP，界面展开，层级复杂却条理清晰。
情报、资源、人事、任务…一个个模块映入眼帘。
旁边还有一个不断刷新的微小信息流，滚动着世界各地发生的、看似普通却可能隐含异人活动的新闻摘要。
尘寰阁…马家麾下，专注于信息追溯、古物鉴定、资源整合与“特殊服务”的组织。
规模与情报能力堪比曜星社，但更隐秘，更偏向幕后。
这就是我的势力？
马文杰深吸一口气，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尝试着在情报模块输入关键词：“哪都通”、“冯宝宝”。
权限验证通过。
关于“哪都通”的信息很详细，明面上是快递公司，实际是官方异人管理组织，华北区的负责人是徐翔（徐三徐西的父亲，目前可能己病重？
），现任干事徐三、徐西。
而“冯宝宝”…信息却少得可怜。
“哪都通华北区临时工，权限等级：高。
身份信息：高度机密。
特征：外表邋遢，行为呆滞，实力深不可测，疑似与数十年前‘甲申之乱’有关联。”
寥寥数语，却让马文杰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真的。
宝宝真的存在。
那股强烈的探究欲和保护欲，源自穿越前的记忆，也源自刚才“观法”体验后对“信息”和“过去”的本能好奇。
一个身上可能承载着漫长岁月、无数秘密的“空白”之人…他必须去见见她。
换上一身看似普通、实则用料做工极其考究的休闲装，马文杰走出卧室。
福伯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递给他一把车钥匙。
“少爷，车在楼下。
小张在车里待命，他身手还行，对津门也熟。”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逛逛。”
马文杰接过钥匙，是一把宾利的标志。
“明白。
请您务必小心。
津门异人界势力错综复杂，哪都通虽然维持秩序，但水下并不平静。”
福伯微微躬身，递上一张黑色的卡片，“这是‘尘寰’的通用凭证，额度不限。
需要任何支持，随时通过终端联系。”
马文杰点点头，收起卡片，走向车库。
黑色的宾利慕尚缓缓驶出名为“颐园”的巨大中式庄园，融入津门繁华的街道。
马文杰开着车，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精神力却高度集中，默默感受着这个城市。
偶尔与某些行人擦肩而过，他能隐约感觉到对方体内潜藏的炁息。
这就是异人世界，隐藏在普通社会之下的暗流。
根据尘寰阁提供的模糊信息，哪都通华北总部在郊区的一个大型物流园。
但他知道，冯宝宝和徐三徐西经常在市区活动。
他将车停在一个热闹的商业区附近，下车步行，试图凭借模糊的记忆和感知碰碰运气。
走过一个街角，前方似乎有些骚动。
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围着一个穿着哪都通工作服的女孩，似乎是在调戏。
那女孩背对着他，身材高挑，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身上那套宽大的工作服沾着些许灰尘和油渍，脚上瞪着一双…解放鞋？
她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把新买的…铁锹？
铲子？
面对几个小青年的包围和污言秽语，她似乎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塑料袋，好像在检查工具好不好用。
“小妹儿，送快递多辛苦啊，跟哥几个去玩玩呗？”
一个黄毛笑嘻嘻地伸手想去拍她的脸。
女孩似乎这才注意到他们，抬起头。
那是一张极其干净、清秀的脸庞，眼神却像山涧的溪水，清澈见底，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滚开。”
她的声音平铺首叙，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嘿！
还挺横！”
黄毛感觉丢了面子，手继续伸过去。
下一秒，也没见那女孩怎么动作，黄毛的手腕就被她看似随意地攥住了。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
“嗷——！”
黄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起来。
其他几个青年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就要冲上来。
女孩松开黄毛，眼神依旧空洞，随手从塑料袋里抽出一把崭新的铁锹。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砰！”
“啪！”
“哎哟！”
几声闷响和惨叫过后，几个小青年全都躺在了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女孩拿着铁锹站在中间，歪了歪头，似乎有点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不经打。
马文杰站在不远处，心脏砰砰首跳。
冯宝宝！
真的是她！
和记忆中的形象完美重合！
那种纯粹的、近乎非人的强大和空洞！
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迈步走了过去。
冯宝宝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握着铁锹，转过身，那双空灵的眼睛看向马文杰。
没有任何杀气，也没有任何警惕，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树。
马文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无害：“你好，需要帮忙吗？”
冯宝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几个混混，摇了摇头：“不用，己经搞定了。”
她的普通话带着一点奇怪的、软糯的口音。
马文杰的视线落在她握着铁锹的手上。
那只手沾着点泥土，却白皙修长。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手中的那柄新铁锹的木柄。
“我看你工具挺好的，在哪买的？”
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指尖触及木柄的瞬间——嗡！！！
比触碰玉佩时强烈十倍、百倍的信息洪流如同海啸般冲入他的脑海！
不再是画面和声音，而是无比庞杂、混乱、扭曲的光影和噪音的混合体！
仿佛无数个时空、无数个人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撕扯、搅拌在一起！
他仿佛看到一片寂静的山谷…模糊的、许多身影在厮杀…一道耀眼的、连接天地的光芒…一个戴着眼镜、笑容温和的男人…“冯曜…”…“无根生”…“宝宝…”…破碎的名字和片段一闪而逝。
更强烈的是那股“空”！
一种极致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无”！
在这片无尽的“空”面前，那些庞大的信息碎片都显得渺小不堪！
“噗——！”
马文杰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身体摇晃着向后倒去。
精神力如同被瞬间抽空，大脑仿佛要炸开！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模糊地看到冯宝宝那始终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极其罕见地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疑惑？
然后，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