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京城小将军最得意的玩物,却在他最意气风发时,揣着他的骨肉,卷走他的金银,
以“假死”之计遁入岭南,过起“有钱有闲有娃没男人”的寡居生活,享受着偷来的自由。
五年后,我那一句“人贩子追来啦”的童言,
竟真的引来了那位千里流放、风尘仆仆的前金主。午夜时分,他夜闯闺房,掐着我的脖子,
眼中是淬了毒的恨意:“如娘,你骗得我好苦,如今,是该算算这笔旧账了。”1月色如霜,
透过窗棂洒在我紫檀木的梳妆台上,映着铜镜里我那张过分平静的脸。
屋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瓦片碎裂声。我放下手中的账本,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茶,
轻轻抿了一口。来了。下一刻,房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一道裹挟着风霜与寒气的身影闯了进来。他径直冲到我面前,冰冷的手指猛地掐住我的脖颈。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窒息感瞬间涌来,但我没有挣扎。如娘,
真是让人好找啊!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五年千里流放的疲惫与滔天恨意。
我被迫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眸。风尘满面,衣衫褴褛,
可那双眼睛里的不屈与狠戾,一如当年。五年了,沈渡。我这个骗财骗娃,假死脱身,
在岭南过着“有钱有闲有娃没男人”神仙日子的女人,终于还是被你找到了。
求生的本能让我喉咙发紧,但我偏偏压下了所有慌乱。我甚至还扯了扯嘴角,冲他笑了一下。
小将军,别来无恙?他手上的力道一顿,眼底的错愕一闪而过。我抓住这一瞬的空隙,
继续轻声道:看来这五年将军去当采花贼了,居然学会了夜闯民宅。可惜,
我已经不是你当年那个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外室了。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你还敢提当年?为何不敢?我抬手,慢条斯理地覆上他掐着我脖子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却布满了伤痕与粗糙的茧,当年若不是我,
小将军如今怕是连流放的机会都没有,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我的指尖微凉,
轻轻拂过他的手背。沈渡的身子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我,
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伪装。可我没有。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像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生意伙伴。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里屋传来一道软糯的、带着睡意的童声。娘亲,是有蚊子在吵吗?
2沈渡掐着我脖子的手,猛地松开了。我揉了揉发红的脖颈,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安安乖,娘亲在赶蚊子,你继续睡。我转身,掀开珠帘,走进里屋。
沈渡像一尊雕塑,僵在原地。我抱起被子动了动有些不安的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哼起了岭南的小调。很快,安安又沉沉睡去。我掖好被角,一回头,就看到沈渡站在珠帘外,
正透过晃动的珠串,死死地盯着床上的孩子。安安的睡颜,与他有七分相似。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的血脉。我缓缓走了出去,珠帘在我身后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到了?我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儿子,可爱吧?
他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他叫什么?沈念安。
我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个名字。沈渡的身体又是一震,眼底翻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念安,
念安。是思念,还是祈求一方安宁?他大概以为,我是对他旧情难忘吧。
我看着铜镜里自己带笑的眉眼,觉得有些好笑。小将军,夜深了,我儿要睡了。
我拿起桌上的账本,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你有事,
天亮了去城南我的铺子里递帖子。我若有空,会见的。这番话,无异于挑衅。我将他,
一个曾经权倾朝野、如今来势汹汹的复仇者,当成了一个需要预约才能见面的普通人。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着怒气。郝如意,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你当然敢。
我终于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可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儿子了。
而且……我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充道:你现在,杀得了我吗?沈将军,这里是岭南,
不是你的京城。我如今是岭南最大的绸缎商人,官府的座上宾。
你一个刚从流放地出来的逃犯,动我一下,信不信明天你就会被挂在城墙上示众?你!
我什么?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尘土与血腥混合的味道,
我如今,有钱,有势,有你这辈子都比不上的安稳日子。而你,有什么?我伸出手指,
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只有一身的疲惫,和不切实际的恨意。沈渡死死地攥着拳,
手背上青筋暴起。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笑了。
我想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我的儿子平安长大,我的生意蒸蒸日上。我绕过他,
走到窗边,推开窗。清冷的月光和湿润的南风一同涌入。沈渡,你走吧。看在安安的份上,
今晚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你休想!他转身,眼眸赤红,郝如意,这笔账,
我们慢慢算!说完,他深深地看了里屋一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里。我站在窗边,
久久未动。夜风吹起我的长发,也吹散了我脸上所有伪装的平静。我缓缓地靠在窗棂上,
双腿有些发软。沈渡,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但这一次,规则由我来定。
3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我从一场高烧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破庙的干草堆上,
身上盖着一件散发着霉味的破布时,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荒唐的事实。我,
郝如意,一个刚刚在现代社会拿到金融学硕士学位的卷王,穿越了。这里没有高楼大厦,
没有网络信号,只有满街穿着古装、面黄肌瘦的行人,
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混合着牲畜粪便与尘土的复杂气味。最初的几天,
我像个真正的孤魂野鬼,蜷缩在京城的某个街角,看着人来人往,脑子里一片空白。
恐惧和饥饿像两条毒蛇,啃噬着我的理智。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饿死街头的穿越者时,一双皂色官靴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张冷峻得如同雕塑的脸。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披玄色大氅,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审视,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哪里来的流民?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身后的护卫上前一步,似乎想将我驱赶。罢了,他淡淡地开口,带回府里,
找个粗使的活计。就这样,我被沈渡捡回了将军府。在府里当差的半年,
我见识到了这个时代对女人的极致恶意。一个丫鬟因为打碎了主君心爱的茶杯,
就被活活打死,拖了出去。我亲眼看着那纤弱的身体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一刻,我浑身冰冷。我意识到,仅仅是活着,在这里是远远不够的。我要活得好,
活得有尊严,就不能只当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蝼蚁。我需要一个靠山。而整个将军府,
最大的靠山,就是沈渡。我开始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我知道他每晚都会在书房处理公务到深夜,我便想方设法调去了书房伺候。
我学着府里那些想要攀高枝的丫鬟,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眉眼间画上最无辜的妆容。
我会在他疲惫时,恰到好处地递上一杯热茶;会在他烦躁时,安静地待在一旁,
不发出一丝声响。他似乎对我这个安静的丫鬟有了一点印象,但仅此而已。我知道,
这还不够。那天晚上,京城下起了暴雨。我算准了时辰,故意淋湿了半边身子,
抱着一叠文书不小心滑倒在他的脚边。单薄的衣衫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我精心保养过的身形。我抬起头,用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望着他,眼角泛红,
嘴唇被我咬得发白,一副受惊又委屈的模样。将军……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沉默地看着我,幽深的眼眸里像是有漩涡。
书房里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我能感觉到他落在身上的视线,
带着侵略性和探究。我的心跳得飞快,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孤注一掷的疯狂。良久,
他弯下腰,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指腹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力道很重,捏得我生疼。
你想要什么?他问。我没有说话,只是更大胆地迎上他的目光,
眼泪恰到好处地从眼眶滑落。那一夜,我成功爬上了他的床。第二天醒来时,身侧早已冰冷。
他给我留下的,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和几个伺候的丫鬟。我成了他没有名分的女人。
我开始扮演一个完美的情人。他喜欢温柔,我便轻声细语;他喜欢顺从,我便百依百顺。
我用尽了在现代社会学到的所有知识,哄着他,捧着他,
让他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最离不开他的女人。他去边关打仗,我便日日焚香,
为他祈福。他凯旋归来,我便洗手作羹汤,为他接风洗尘。
我将自己伪装成一株必须依附他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而他也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全然依赖的感觉。他大概以为,我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没有他便活不下去。他不知道,在他去书房处理公务的每一个深夜,
我都在偷偷看那些他带回来的商路图和账本。他更不知道,我早就用他赏赐的金银,
在千里之外的岭南,为自己铺好了一条退路。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我带着他的种,
彻底离开这个权力漩涡,去过安稳日子的时机。4在他再一次奉旨出征,
前去剿灭流寇的那天,我跪在蒲团上,为他求了一支平安签。他一身玄色铠甲,
身姿挺拔如松,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我对他露出一个温婉至极的笑,声音软糯地叮嘱他:将军此去,务必保重。妾身在府中,
日日为您焚香祝祷,盼您早日凯旋。他似乎很受用,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带着大军绝尘而去。直到那扬起的烟尘彻底散尽,我脸上的笑容才一寸寸冷了下来。
我转身回到院里,对我最信任的那个丫鬟,
也是我早就用银钱喂饱了的自己人说道:去请张太医,就说我近来总是食欲不振,
偶有反胃。半个时辰后,年迈的张太医捻着胡须,隔着一方丝帕为我诊脉。良久,
他起身对我躬身一揖,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您这是喜脉,
已有三月身孕,胎像稳固,康健得很。我悬着的心,终于在那一刻落了地。我等这一天,
已经等了太久。我屏退了所有人,从妆匣最底层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枚小小的,
却重如千钧的私印。那是沈渡的印信。他大概是觉得我这朵菟丝花,柔弱不能自理,
又对他爱得死心塌地,便将这枚可以调动他私人钱庄的印信留给了我,说是府中采买,
若有不便,可自行支取。他以为这是恩赐,是信任。于我而言,
这是我撬动他整个根基的钥匙。在确定孩子康健的那一刻起,我的计划便如一张大网,
悄无声息地在整个京城铺开。我将他赏赐给我,
放置在这个小院里的所有珍宝古玩、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全部通过早就联系好的渠道,
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成了现银。一夜之间,这个曾经奢华精致的院落,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最基本的桌椅板凳。但这,仅仅是个开始。第二天一早,
我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布裙,戴上帷帽,坐上了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
开始了我疯狂的京城一日游。第一站,是京城最大的银铺,德源昌。
掌柜的见我一个弱女子,本是爱搭不理,直到我将那枚刻着沈字的私印放在柜面上。
掌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从轻慢变成了谄媚,亲自将我迎进了内堂。
不知夫人……想借多少?我伸出五根手指,声音平静无波:五十万两,黄金。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但看着那枚货真价实的印信,还是颤抖着手签下了借据。出了德源昌,
我没有停歇,继续走向下一家,再下一家……我拿着沈渡的印信,
几乎将全京城大大小小的银铺、钱庄,全都借了个遍。那些掌柜的,或许心里有过疑虑,
但在镇国大将军沈渡的赫赫威名和真实验讫的印信面前,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他们只当我是奉了将军的密令,在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看着借据上越滚越大的天文数字,
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沈渡,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你最瞧不上的菟丝花,
会给你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吧。你不是喜欢被全然依赖的感觉吗?
那我就让你一次性被依赖个够。希望等你凯旋归来,看到这满京城的催债单时,
还能笑得出来。5夕阳的余晖将窗棂染成一片暖橘,我正悠闲地品着新上的春茶,
院墙那边却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道踉跄的身影闯了进来。我慢悠悠地放下茶盏,
心想,府里的护院是该换一批了,三天两头让些不三不四的人爬墙进来,竟无一人发觉。
直到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风霜、胡子拉碴却依旧难掩英气的脸。果然,是他沈渡。
他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死死地盯着我。
郝如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抬手示意奉茶的丫鬟退下,这才懒懒地抬起眼皮,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为什么?我轻笑出声,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镇国大将军,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不是你亲口说的吗?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哪里配做你的妻,不过是你闲来无事,
花些钱财养在后院解闷的小玩意儿罢了。我顿了顿,欣赏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
继续道:这不,你看,我从头到尾也没想过要当你明媒正娶的妻。我只是按你的意思,
拿了点钱财而已,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如娘!他往前冲了两步,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对不起,我当时只是……场面话,我不是有心的……
停!我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少将军,哦不,现在该叫你流放犯沈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