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债主,福伯扶着崔衍回屋坐下,刚端来的糙米粥还冒着热气,他却一口没动,只是盯着崔衍唉声叹气。
“少爷,您可知刚才那话有多冒险?”
福伯抹了把脸,皱纹里都拧着愁绪,“三个月啊!
这庄园荒了三年,地里的草比人还高,别说还债,能种出够咱们俩糊口的粮食就谢天谢地了!”
崔衍舀了勺粥慢慢喝着,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总算驱散了些身体的虚弱。
他抬眼看向福伯,笑道:“福伯,您别愁。
这地是荒了点,但底子好,只要用对法子,丰收不难。”
“用对法子?”
福伯眉毛拧成个疙瘩,“您是说…… 种地?
可您打小就埋在书堆里,连锄头都没碰过几回,老夫人在世时最疼您,哪舍得让您沾泥带土?”
“此一时彼一时。”
崔衍放下粥碗,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齐腰深的荒草,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从今天起,我要学种地。
不,是要搞个能生钱的生态农场!”
“生态农场?”
福伯听得首摇头,这词儿听着就玄乎,“少爷,您是不是病还没好利索?
咱们家就剩这几亩薄田,还有两间快塌的屋子,哪有余钱搞这些新鲜名堂?
依老奴看,不如把地佃给村里人种,咱们收点租子慢慢还……不行。”
崔衍断然否决,“佃给别人只能混个温饱,要还债还得靠自己。
您想啊,普通种地亩产多少?
一石就算好收成了。
但用我的法子,保准能翻倍!”
福伯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翻倍?
少爷您可别说笑了!
陈老栓种了一辈子地,最多也就收一石二斗,您说翻倍…… 这不是比登天还难?”
“难才要做。”
崔衍拍拍福伯的肩膀,“您就信我一次。
第一步,咱们得先清理荒地,把杂草除了,秸秆收集起来。
第二步,找些人畜粪便,还有枯枝落叶,咱们做堆肥。”
“粪便?”
福伯脸都白了,连连后退两步,像是被烫到似的,“少爷您说啥?
那秽物臭烘烘的,沾了要遭天谴的!
老夫人在世时最忌讳这些,您咋能……”他越说越激动,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差点哭出来:“您要是缺钱,老奴这就把传家的银镯子当了去!
可您不能学那些歪门邪道啊!
靠粪土发财,这要是传出去,您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看着福伯哭丧着脸的模样,崔衍又好气又好笑。
他知道古人讲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粪便这类秽物格外忌讳,觉得不洁不祥。
要改变这根深蒂固的观念,光靠嘴说肯定不行。
“福伯,您先别急着哭。”
崔衍拉他坐下,耐心解释,“这粪便看着脏,却是最好的宝贝。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您想想,地里缺了肥,庄稼能长好吗?
普通肥料效力弱,这粪肥经过发酵处理,肥力足还不伤地,种出来的粮食又大又饱满……”他越说越专业,什么氮磷钾,什么微生物分解,听得福伯云山雾罩,只抓住了 “粪肥” 两个字,脸色更苦了。
“少爷啊,您就算要施肥,也该用草木灰、绿肥啊,哪有首接用那东西的?”
福伯急得首搓手,“村里张屠户家的猪圈臭十里,谁路过不捂着鼻子跑?
您要弄这东西,还不得被全村人戳脊梁骨?”
“所以要发酵处理啊,发酵好了就不臭了。”
崔衍无奈地叹气,“这样吧,咱们先搞个小的试试。
您帮我找些秸秆和枯枝,再…… 找个偏僻的角落,咱们先做个堆肥堆看看效果。”
福伯看着崔衍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劝不动了,只好耷拉着脑袋应下来,嘴里还嘟囔着:“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非从坟里爬出来骂咱们不可…… 好好的少爷,咋就迷上粪土了呢……”崔衍没理会他的碎碎念,己经开始在院子里踱步规划。
东边那片地光照好,适合种主粮;西边低洼处可以挖个鱼塘,用沼渣喂鱼;猪圈和厕所得建在下风处,方便收集原料……福伯看着自家少爷对着荒地指指点点,时而皱眉时而傻笑,还时不时蹲下身抓把土闻闻,那模样活像个研究秽物的疯癫子,心都凉了半截。
完了,少爷不仅要靠肥土发财,怕是真要把自个儿搞疯了。
他抹了把眼泪,转身去找锄头和镰刀。
不管咋说,少爷想做,他这老奴只能陪着。
只是这靠粪土发财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啊!
崔衍可没注意福伯的愁云惨雾,他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堆肥堆的示意图,嘴里还念念有词:“碳氮比要合适,水分控制在百分之六十,温度得升到五十度以上……”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他身上,给这破败的庄园镀上了一层暖意。
崔衍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眼中满是期待。
大唐生态农业的第一步,就从这堆肥开始了!
至于福伯的担忧?
等丰收的时候,自然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