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村的土路坑坑洼洼,冻得硬邦邦。
李砚背着药篓,手里攥着那把小药锄,一步步往村后的青峰山走。
怀里那半个窝头,硌着他的胸口,像一块石头,也像一团火。
村里的人不多,偶尔有几个扛着锄头的庄稼汉从田埂上走过,看见他,都只是远远地瞥一眼,然后就转过头去,跟旁边的人嘀咕几句。
那些眼神,李砚不用细看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鄙夷,不屑,还有点幸灾乐祸。
“那不是李家的秀才么?
又不知道要去哪鬼混。”
“还能去哪,准是手又痒了,想去镇上聚财坊碰碰运气。”
“就他?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那个童养媳瘦得跟猴儿似的,真是作孽。”
议论声不大,但顺着风,零零碎碎地飘进李砚的耳朵里。
他没理会,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他得一个个收拾。
青峰山不高,但林子很密。
冬天的山里,满眼都是枯枝败叶,透着一股萧瑟。
李砚按照《青囊要略》残卷上的记忆,专往那些背阴、潮湿的地方钻。
他把药锄插在腰后,空出手来,不停地在路边的杂草、灌木上触摸。
车前草·普通草药药性:利尿通淋。
当前熟练度:1/10……益母草·普通草药药性:活血调经。
当前熟练度:0/10……一连摸了十几种,都是些不值钱的普通草药。
李砚不气馁,这些普通草药,多采一些也能换点铜板。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山林深处走。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脚下的路也越发难行。
他扒开一丛半人高的荆棘,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小小的山坳,阳光从林木的缝隙里洒下来,照在一片石壁上。
石壁下,土质松软,长着几株叶片肥厚、茎秆紫红的植物。
李砚的心跳快了两拍。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其中一株植物的叶子。
黄精·稀有草药药性:补气养阴,健脾润肺。
当前熟练度:0/20(采集/辨识可提升)找到了!
黄精!
《青囊要略》里有记载,这东西年份越久越值钱,是上好的补药。
眼前这几株,看根茎的粗壮程度,至少也有三五年了。
李砚抽出药锄,小心翼翼地从植物旁边开始挖。
他不敢用蛮力,怕伤到下面的块茎。
土很松,没费多大功夫,一整株黄精就被完整地刨了出来。
下面连着一串肥大的块茎,像小小的姜块,黄澄澄的。
采集黄精成功,熟练度+5。
成了!
李砚把黄精上的泥土小心拍掉,放进药篓最底下,又用干草盖好。
他把剩下的几株也依法炮制,全都采了出来。
掂了掂药篓,沉甸甸的,全是希望。
有了这些,别说二两银子,就是再多一些,也够了!
李砚背起药篓,心里踏实了不少,转身就往山下走。
刚走到半山腰,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哟,这不是咱们村的大秀才嘛!”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
李砚抬起头,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山路上,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瘦高个,吊梢眼,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棉布短打,半新不旧。
他叫王二赖,是村里有名的混子,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原主的记忆里,没少被这家伙敲诈过几文钱去喝酒。
王二赖旁边还跟着个矮胖子,是他的跟屁虫,叫刘三。
“李秀才,这是发财了?
还背上药篓了。”
王二赖斜着眼睛,目光在李砚的药篓上打转。
刘三跟着起哄:“二赖哥,秀才公这是改行当药农了?
采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咱们开开眼啊。”
李砚站住脚,没说话。
王二赖见他这副样子,以为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好欺负,胆子更大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掀李砚的药篓。
“我看看,是不是挖到人参了?
能卖不少钱吧?”
李砚身子一侧,躲开了他的手。
“有事?”
他问,声音很平。
王二赖的手落了个空,脸上有点挂不住。
“嘿你个穷酸!
还敢躲?”
他骂了一句,“老子跟你说话呢!
前天在王寡妇家门口,你是不是说好了请我喝酒?
钱呢?”
“没钱。”
李砚首接回答。
“没钱?”
王二赖的眼睛眯了起来,“没钱你跑山里来干嘛?
我瞅你这篓子沉甸甸的,肯定有好东西!
拿来给哥哥我抵酒钱!”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刘三立刻从另一边绕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李砚夹在中间。
刘三伸手就去抢李砚背后的药篓。
李砚反手抓住药篓的带子,用力一扯,同时身体往前一撞。
刘三没想到他敢还手,被他这么一撞,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敢动手!”
王二赖火了,挥着拳头就朝李砚脸上打过来。
李砚的脑子很清醒。
打架,他一个现代人,多少也懂点。
对付这种村头混混,你越软,他越欺负你。
他没躲,反而迎着王二赖的拳头,把手里的药锄往前一递。
不是用锄头去砸,而是用锄柄,狠狠地捅在了王二赖的肚子上。
“唔!”
王二赖的拳头离李砚的脸还有半尺远,整个人就像只被煮熟的虾米,猛地弓下了腰,脸涨成了猪肝色,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李砚一击得手,没有停。
他飞起一脚,踹在王二赖的膝盖窝上。
王二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旁边的刘三看傻了眼。
这还是那个见了他们就点头哈腰、大气不敢喘的李砚?
“你……你……”刘三指着李砚,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砚没理他,他把药锄换了个手,用尖锐的锄头那一端,对准了还跪在地上的王二赖。
“我再说一遍,这里面的东西,是我家的饭钱,是给我女人的救命钱。”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
“你要是再敢动一下,这锄头,下次就不是捅你肚子了。”
王二赖疼得满头是汗,他抬起头,看到李砚的表情。
那张本该是文弱书生的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他怕了。
这个李砚,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个人。
“滚。”
李砚吐出一个字。
王二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去扶旁边的刘三,连滚带爬地就往山下跑。
刘三反应过来,也跟着屁滚尿流地跑了。
跑出老远,王二赖才敢回头骂一句:“李砚!
你给老子等着!
这事没完!”
李砚没追,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
山风吹过,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己经湿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锄,又摸了摸背后的药篓。
黄精还在。
他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快步下山。
回到家,院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苏小桃立刻从屋里迎了出来。
她看到李砚,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但紧接着,她就注意到了李砚身上沾的泥土和微乱的衣角。
“相公,你……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带着颤。
“没事。”
李砚把背后的药篓卸下来,放到地上。
他打开盖子,把里面那几株黄澄澄的黄精拿了出来。
“这是黄精,能卖钱。”
苏小桃看着那几株她不认识的草药,又看了看李砚。
“我们……能还上钱了?”
她小声问。
“能。”
李砚点头,“不但能还钱,以后,还能让你吃上饱饭。”
他看着苏小桃那张写满不安和惊疑的小脸,把药锄靠在墙边。
“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的药铺问问价钱。”
他没说在山上遇到王二赖的事,不想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可麻烦,却自己找上了门。
李砚的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