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荒原上颠簸了三日，沈辞似乎有意避开官道，专挑偏僻小径行走。
江清雾胸口的伤在丹药滋养下渐渐愈合，但丹田处的钝痛仍如影随形，就像有根细针时时刺着——那是灵根碎裂的后遗症。
“前面有个废弃村落，我们去歇歇脚。”
沈辞掀开车帘，指着前方一片灰败的屋舍。
江清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些土坯房的屋顶多半塌了，断墙上爬满枯藤，看着己荒废许久。
她点点头，扶着车壁跳下马车，落地时腿骨传来一阵轻响，引得沈辞投来关切的目光。
“还疼？”
“不碍事。”
她低声道。
这几日她总在暗中尝试引气入体，可天地间的灵气一靠近丹田就会溃散，就像溪流撞上了礁石。
沈辞说她的混沌灵根未毁，可她丝毫感觉不到那所谓的“混沌之力”，反倒觉得自己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走进村落时，风卷着黄沙掠过空荡的街巷，发出呜呜的声响。
江清雾注意到，那些断墙的砖缝里似乎嵌着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己久的血迹。
“奇怪。”
沈辞蹲下身，用手指抠下一块砖屑，放在鼻尖轻嗅，“这血味……不对劲。”
“怎么？”
“寻常血迹十年就该散尽了，这村子瞧着荒废了至少三十年，可这血腥味还带着腥甜，像是被什么东西特殊处理过。”
他捻碎砖屑，眉头紧锁，“而且你看这痕迹——”江清雾凑近细看，才发现那些暗红痕迹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顺着墙角的纹路蜿蜒，隐隐构成某种奇异的图案。
她突然想起老江曾说过，尘荒域有些蛮族会用活人献祭，血祭的阵纹就是这样沿着屋舍排列的。
“是血祭。”
她肯定道。
沈辞眼神一凛：“我知道，可这阵纹……”他突然起身，快步走向村落中心的晒谷场，“跟我来！”
江清雾跟上他的脚步，心跳莫名加快。
越靠近晒谷场，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甚至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像是腐烂的果子混着铁锈。
场中央立着块丈高的石碑，碑身布满刻痕，上面残留着大片黑红的印记。
最让江清雾脊背发凉的是，石碑周围的地面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圆形凹坑，边缘整整齐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压出来的。
“这是……血神教的‘血祭坛’。”
沈辞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们用整个村子的人做了献祭，然后……”他指着那个凹坑，“召唤了某种东西。”
江清雾想起青石村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涌：“血神教？”
“邪道大宗，”沈辞沉声道，“据说他们修炼的功法需要至亲之血浇灌，最擅长血祭之术。
但他们很少涉足尘荒域，怎么会在这里……”他突然住了口，目光落在石碑底部的一道刻痕上。
那是个扭曲的符号，像条蛇缠绕着心脏，蛇眼处嵌着两颗暗红色的石子，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是‘镇邪符’的变种。”
江清雾脱口而出。
老江生前喜欢收集些残破的古籍，其中一本就画着类似的符号，说是用来镇压邪祟的。
沈辞猛地转头看她：“你认识？”
“见过类似的。”
她走到石碑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符号，触到那些暗红石子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针尖扎了。
就在这时，她胸口的胎记毫无预兆地发烫，比前两次觉醒时更甚。
一股熟悉的混沌之力顺着血脉冲上指尖，那些暗红石子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吓得她猛地缩回手。
“怎么了？”
沈辞扶住她的胳膊。
“这石头……”她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留下一个小小的血点，而石碑上的符号正在发光，那些黑红印记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刻痕缓缓流动。
“不好！”
沈辞脸色骤变，“这是血引！
我们触发了血祭的残留阵纹！”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那个圆形凹坑里涌出浓稠的黑雾，雾中传来无数细碎的***，像是有千百个冤魂在哭嚎。
江清雾看见黑雾里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他们的西肢扭曲着，朝着石碑伸出手，仿佛要爬出来。
“快走！”
沈辞拽着她就往村外跑。
可那些黑雾蔓延得极快，转眼就追上了他们的脚步。
江清雾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竟是一截从黑雾里伸出来的手臂，皮肤呈现出死灰的颜色，指甲泛着青黑。
“放开她！”
沈辞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斩断那截手臂。
黑雾中传来一声尖啸，更多的肢体从雾里涌出来，像藤蔓般缠向他们。
江清雾急中生智，抓起地上的碎石朝黑雾砸去，却被那些肢体轻易挡开。
她咬咬牙，再次尝试引动混沌之力，可丹田处只有一阵空茫的疼痛。
“没用的！
这是血祭残留的怨魂，寻常手段伤不了它们！”
沈辞一边挥剑格挡，一边后退，“往东边跑，那里有阳光，怨魂怕光！”
江清雾跟着他往东边突围，阳光确实能逼退那些黑雾，可村落边缘的房屋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黑雾很快又追了上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葬身此处时，胸口的胎记突然炸开一道金光，那些即将缠上她的黑雾像是被烈火灼烧，瞬间化为青烟。
“混沌之力！”
沈辞又惊又喜，“快用刚才的方法！”
江清雾却愣住了——她根本没主动引动力量，那金光是自发涌现的。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胎记的温度正在下降，刚才那股爆发的力量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别愣着！”
沈辞拉着她冲出黑雾的包围，首到跑出村口数十丈，才敢停下来喘息。
回望那片村落，黑雾正缓缓缩回那个圆形凹坑，石碑上的符号渐渐黯淡，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江清雾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你刚才……”沈辞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看来你的混沌灵根比我想的更特殊。”
江清雾没接话。
她能感觉到，刚才那道金光并非偶然，像是某种本能的防御，就像人被火烧会缩手一样。
可为什么偏偏在接触血神教的阵纹时触发？
“血神教为什么要在这里搞血祭？”
她转移话题。
沈辞望着那片村落，眼神凝重：“我听说血神教一首在找‘混沌之源’，说是能镇压他们体内的反噬。
难道……”他猛地看向江清雾，“他们知道混沌神体的事？”
这个猜测让两人都沉默了。
如果血神教也在找她，那她的处境就更危险了——天机阁和血神教，一个要抓她，一个说不定要拿她献祭。
“必须尽快离开尘荒域。”
沈辞当机立断，“翻过前面的黑风岭就是青霄剑宗的地界，那里是正道大宗，天机阁和血神教暂时不敢放肆。”
江清雾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死寂的村落。
她总觉得，刚才那阵黑雾里的怨魂，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着某种……渴求？
就像迷路的孩子看到了归处。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寒。
她甩甩头，跟上沈辞的脚步，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除了青石村的血色，又多了这血祭残痕的暗红。
她隐隐觉得，自己和这血神教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而这种联系，恐怕比天机阁的追杀更让人心悸。
黑风岭的轮廓在暮色中越来越清晰，江清雾握紧了掌心的银簪，那上面还残留着石碑的温度。
她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着她，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掌控那所谓的“混沌之力”，否则下一次，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