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笙最后检查一遍观测器,因为他的工作周期结束了,不一会儿(确切来说是三小时后)就会有半自动的私人飞行器沿设定好的路线来到他的观测站周围,那架飞行器平常会每五天送来生活必需品,在周期结束后就会带白泽笙去往离第西轨道最近的城市:木卫轨六号(全称:木星人造城市卫星轨道第六号,为了方便才叫它“木卫轨六号”),在下一个周期开始前将白泽笙送到他的观测站。
三个小时过去了,本应准时来到的飞行器迟迟未来。
白泽笙甚至怀疑是不是表坏了也没考虑过飞行器晚点,因为飞行器上无人驾驶,以电脑驱行,不可能出错。
但他好像也不得不承认飞行器来晚了。
没有任何依据或证明,西周的景致无法确认时间,因此一旦钟表损坏或出现误差,白泽笙就只能依靠首觉去感受时间。
话说回来,白泽笙好像记得有个科学家说时间是不存在的。
他也经常会这么感觉,好像一切变化和运动都顺理成章,所谓的时间流逝根本就不存在。
他将舱室设置成透明,西周原本洁白的舱壁好像瞬间消失,原本极端狭窄的空间刹那就无限广阔,巨大的木星映入眼帘,白泽笙与木表的大红斑对视。
视野的边缘是光亮大于星星小于太阳的太空城们,它们大多类球型,成为木星的卫星,虽然白泽笙看不太清,但是有几个太空城的相对位置是固定的,在这个座城之间有数不清的微小光点,大概是灯塔和路道,信号点和小卫星之类的人造发光物吧。
他拿起充好电的MP3,打算再听首歌。
但白泽笙的手伸到一半停下了。
木星轮廓的太阳弧光的范围居然在变大,光线在不断变得更亮更刺眼,西周一切还在发亮的物体都以极快的速度暗淡下去:它们本身的亮度没有减小,只是这束光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越来越亮。
这种奇观白泽笙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所以他也敢保证同行中也没人见过,入职培训的时候那个人工智能书呆子也没提过“突然的强光很正常,”之类的话。
首觉使白泽笙迅速关闭了透明化,并且向系统下命关闭窗户······但太晚了,强光从外望窗中无情地渗透进来。
与白泽笙的想象截然不同,光并非如闪光弹般以点为主中心炸开,而是如液体般呼吸间灌满了舱室。
但无论是什么情况,白泽笙的视野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双眼就像蚂蚁咬了一样痛,他能感受到双眼变红,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流出,他大喊大叫,因为除了双目之外,还有身体的别处不适。
白泽笙的视野不一会儿就变为了黑色,意识也变为一片漆黑。
“编号YQ139发射台报告,实验激光成功发射。
重复,实验激光成功发射。”
广播声音模糊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但是广播内容重复两遍成为了一个传统,就像古代的智能机摄影不会闪灯,也不会有快门声,但保留了“咔嚓”声和闪光灯这一老掉牙的设计,这群实验室的疯子们管这个叫“尊重传统”。
在听到广播后,大家都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几个大肚子抱在一团,叽哩咕噜地喝着医用酒精兑水。
只有角落里的一个大胡子教授平静如水,旁边还有一个秃子,玩弄着古代的玩具。
“你不去喝两口吗?
酒还是不多见的。”
秃子没抬头问。
“我只是在想,我们没有与其它国际和联邦沟通就对着外圈实验射线武器,绝对有可能误伤设备或人类吧。”
大胡子摇动头,长长的胡须像有风吹过般飘动。
“有时我在想,你很像托尔斯泰。”
秃头还是没有去看大胡子的眼睛,他手上的玩具发出咔咔的声音 “我历史不好,他是谁?”
“一个俄国人,以那时的说法他是个贵族,但一首很同情奴隶。
“你是什么意思?”大胡子有点不开心。
“抱歉,我主要是因为你的胡子一一与照片上的托尔斯泰相差无几。”
秃头还在玩弄着他手上的那个正方形玩具,“这束射线不会使人立刻死亡,设计出来也只是破坏设施用的,所以最多也就是财产纠纷啦。”
“被射线击中,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大胡子叹气,“什么时候人与人间的战争才会结束呢?
现在我感觉到我科研的双手沾满鲜血,我的发明到底杀了多少人呢?”
“没有意义。”
秃子终于放下被复原的魔方,看向大胡子的双眼,“我们制造这些东西确实是为杀人。
但是也是为了和平,一个更永恒的,和平的世界。
人类同根同源,血浑于水,为什么要在这小小的太阳系里各自占山为王,相互攻伐?
人类是一定会重新成为一家人的,我们所有的付出与牺牲都是为了这个。”
大胡子不喜欢与秃子长时间对视,因为在他说述梦想时是多么坚定,充满信心。
“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理想主义者。”
大胡子笑了。
“走吧,酒精兑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