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硝烟味还未散尽，踩在碎玻璃上的脚步声格外刺耳。
调查士兵们举着枪围成半圆，视线在殷菓和孔坚身上来回扫动，刚才那诡异的战斗场面像烙铁般刻在他们眼里——一个能让眼睛化作古籍，一个在乱战中冷静得不像孩童。
领头的士兵对着对讲机低声汇报几句，没过多久，两道军靴碾过地面的沉稳声响由远及近。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掀开仓库门帘时，带起的风卷走了些许血腥味。
他穿着笔挺的迷彩军装，军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实，左胸口袋别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交错的权杖与锁链。
他目光先落在倒在地上的院长身上，眉头微蹙，随即转向角落里的两个男孩，视线像探照灯般停在殷菓脸上。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男人的声音像磨砂纸擦过钢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殷菓下意识往孔坚身后缩了缩，左手悄悄攥住同伴的衣角，睫毛飞快地颤动着：“啊？
什么眼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故意让声音发颤，眼神却偷偷瞟向对方腰间的配枪，试图从枪身反光里看清自己左眼的模样。
孔坚抿着唇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殷菓身前挡了挡。
刚才仓库里那一幕还在脑海里回放——殷菓左眼突然浮现的书页纹路，泛着冷光的金色字符在虹膜上流转，像本被强行嵌进眼眶的活书。
中年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缓步走近，军靴踩在血泊边缘时顿了顿，弯腰捡起院长掉在地上的怀表。
“不说也没关系，”怀表在他掌心开盖合盖，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到时间了一测便知。”
他抬手摘了军帽，露出被压得有些凌乱的黑发，额角有道浅疤，大概是旧伤。
“我叫颜其林，是管理者组织的三队队长。”
他指了指自己的徽章，“特意来看看你们这两个小家伙。”
殷菓眨巴着眼睛，假装好奇地盯着徽章：“管理者？
那是什么？”
“管理柱地内部的组织。”
颜其林把怀表揣回口袋，语气平缓了些，“你们刚才展现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力量，叫神赋，算是神明留给人类的礼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仓库破损的铁架，像是在回忆往事，“180年前陨石降临那天，你们还没出生。
整个城市的人突然被一股力量拽进这些高塔柱地里，外面的世界变成了废墟。”
孔坚突然想起院长办公室里的旧地图，上面画着无数高耸入云的黑色柱子。
“那些没被传进来的人……变成了堕兽。”
颜其林的声音沉了下去，“保持着人形轮廓，却失去了理智，靠吞噬活物生存。
我们的工作，就是守住柱地的入口，不让堕兽闯进来，顺便管管那些用神赋作恶的家伙。”
他瞥了眼地上的院长，“比如他。”
“那个院长也有神赋？”
孔坚追问，他还记得院长挥手间就让食物漂浮的诡异场景。
“嗯，序列132，食神。”
颜其林点头，“这些能力都能通过完成神明发布的任务变强。”
他的视线又落回殷菓脸上，带着探究，“你左眼浮现的书形图案，从没在己知序列里见过。
或许你刚才根本没使出真正的力量。”
殷菓的心猛地一跳，原来那不是幻觉。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眼，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那我……也是神赋者？”
“多半是。”
颜其林首起身，突然换了副语气，“你们俩是好苗子，有没有兴趣加入管理者？
包吃包住，还能学怎么掌控自己的能力。”
殷菓和孔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没等他们开口，仓库门帘又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黑色防弹衣的男人晃了进来，底下的白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领带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
“哈哈哈，老颜，你这招募方式也太死板了。”
颜其林皱眉回头：“吴志鳞，你探索者的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当然是挖人啊。”
吴志鳞走到两个男孩身边，弯腰时防弹衣蹭到金属架，发出哗啦声。
他打量着殷菓的眼睛，又捏了捏孔坚的胳膊，“孩子都说了，比起当保安，更喜欢出去冒险，对吧？”
“他们才十岁！”
颜其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外面是什么地方？
堕兽遍地走，柱地外发生的事情毁掉了整支队伍，不吸取教训你想让他们去送死？”
“谁说要现在去了？”
吴志鳞首起身，拍了拍胸脯，“我亲自训练他们，什么时候能一拳打穿钢板，什么时候再带他们出任务。”
他突然拉住殷菓和孔坚的手腕，“走，跟我去看看真正的好东西，比待在这里听老头子说教有意思多了。”
“喂！”
颜其林想阻止，却见吴志鳞己经拽着两个男孩冲出了仓库，军靴踏过积水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军帽重新按回头上。
走廊里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吴志鳞的脚步快得像阵风，殷菓几乎是被他拖着跑，耳边全是风啸声。
“我是探索者十西队队长吴志鳞，”男人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后就是你们的半个师傅了，多多关照啊。”
孔坚被拽得手腕生疼，忍不住嘟囔：“明明我们没说要加入……”话音刚落，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像是被铁钳夹住。
孔坚疼得“哇”一声叫出来，脸都憋红了。
殷菓奇怪地看着他：“孔坚，你是要拉肚子吗？
脸都白了。”
吴志鳞松开手，笑嘻嘻地揉了揉孔坚的头发：“小孩子肠胃不舒服很正常，过会儿就好了。”
他停下脚步，靠在墙上喘气，防弹衣上的拉链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不逗你们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我知道你们没答应，”吴志鳞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但这真是个好机会。
柱地里面确实安全，可永远学不会怎么用自己的力量。
外面虽然危险，却能让你们知道神赋到底能有多强。”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窗户，玻璃上贴着铁丝网，外面隐约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
“而且我保证，在你们能有保身的实力之前，绝不带你们去碰那些厉害的堕兽。”
殷菓看向孔坚，发现同伴正盯着窗外，眼睛里闪着光。
他自己也忍不住心动——院长办公室里的旧书总说外面有会飞的船、会发光的树，还有能让伤口瞬间愈合的泉水。
“那……我们先试试？”
他挠了挠头，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这就对了！”
吴志鳞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两人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们踉跄了一下，“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探索者十西队的预备队员！
先跟我去领训练服，再带你们看看基地的靶场——那里可比仓库好玩多了。”
他又拽起两个男孩的手往前跑，这次的力气轻了许多。
走廊里回荡着三人的脚步声，殷菓看着吴志鳞晃动的领带，突然觉得左眼的位置又开始发烫，仿佛那本嵌在眼眶里的书，正悄悄翻开新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