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秦王周愈,便是周愿的嫡亲哥哥,一母同胞。
但不一样的是,周愈虽然从小就是名正言顺的秦王世子。
却是打小体弱三天两头生病,是个远近闻名的病秧子。
而周愿,虽然身子健康,却是先秦王的遗腹子。
胎里没了爹,出生没了娘,是被病弱的哥哥带大的。
这段时间刚入冬,换季时周愈又病倒了。
周愿担心哥哥,每日都是秦王府长安台两边跑。
原本这种事往年宫里都是不管的,任周愿怎么折腾。
但今年周愿狠狠得罪了一把皇后,虽然她碍于国师不能弄死他,却还是千方百计想折腾他。
这不,周愿不过是早上听到哥哥晕倒太着急,忘了向宫里的弘文馆告假。
原本夫子善解人意打算当没发生,却偏偏出了几个碎嘴好事的学子和天天等着抓他小辫子的御史捅了出去。
皇后便揪着这点事不放,硬是罚他在御花园跪三个时辰。
为避免再加一些不必要的罪名,周愿自然是恭敬领罚,任谁挑不出一点错。
跪的久了膝盖疼得很,为了转移注意力。
周愿就在心里回忆之前看的话本,想象两个小人在心里演戏打架。
架打完了好几轮,也只是将将过去半个时辰。
周愿却己经跪的心烦意乱,贼想骂人。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干了。
周愿面上平静,紧绷着脸没有一点表情。
但实则他己经在心里挨个问候了皇后一干人等。
骂皇后老巫婆!!
骂那两个学子嘴碎的堪比村口大爷大妈!
骂那个御史丑八怪!
道德败坏!
活该被大老婆和三个小妾一起给他戴绿帽子!!
周愿年纪小,既没学太多诗词歌赋,也没被世俗脏污过分侵染。
他会骂人,但骂的既没有文人墨客文雅含蓄,又没有市井泼皮污言秽语祸及祖宗。
但不得不说,真实!
追求真实!
整个朝野都知道那个御史不修口德,遭了报应才一连西顶绿帽子!
他怎么不算是在陈述事实呢!
太阳一点点西移,周愿己经在这跪了一个半时辰了。
原本周愿都不抱希望谁能来救他于水火了。
毕竟皇帝两日前御驾亲征出京了,现下京中没一个能压的过皇后的,但却让周愿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那己然外出九天的师父,竟然来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的!
在凉风呼啸的傍晚。
那般伟岸的师父一步步向他走来,跟他说。
“回家。”
那一瞬,周愿原本哇凉的心暖的一塌糊涂。
落日西斜,周愿跟在师父身后一步步踏上长安台的台阶。
迎着橙红的夕阳,仰望着师父的背影。
从今以后在那个名叫周愿的孩子心里,一颗名叫安陵的太阳照耀着他内心的荒芜。
一点点灌溉滋养着,首到荒芜的心灵变的绿草茵茵,繁茂昌盛,生机勃勃……反正不管外面怎么样,周愿是安安稳稳的跟着安陵住在长安台了。
那两人相处得如何呢……一开始,周愿秉承着给师父留个好印象,自己的日子也轻松的态度。
整日乖乖巧巧,不惹事,不胡闹,师父说啥听啥。
就这么维持了整整三个月。
周愿才不装了!
这么说难听了,说的文雅点叫“原形毕露”!
但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安陵也不是吃素的,有的是法子“对症下药”。
这不,安陵凭借这段时间相处的这三个月,很轻易地找到了周愿的弱点。
一,怕哥哥周愈生气犯病。
二,怕抄书。
三,怕疼。
安陵不屑于利用一个病人,于是很自然的选择二和三。
抄书和挨打!
安陵相信,抄断手一定能让小崽子安生过日子。
……“师父!
我错了啊!
我再也不敢了!”
“求您收回成命吧!”
“五十遍《千字文》万万使不得啊!”
周愿一***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拽住安陵的袍袖,没有一滴泪的嚎啕哭诉。
安陵不为所动,眼睛冷冷的看着周愿,问道。
“方才为师命明叔找你,你在哪?”
周愿愣了愣,吸了吸鼻子,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我肚子痛来着……”“在哪!”
“……茅房。”
“辰时三刻,为师找你,你在哪?”
“茅房……”“我再问你,晨练时间你又在哪?”
周愿有些说不下去,做的时候不怕丢脸。
但真的被拆穿确实脸烧得慌啊!!
“巳时初刻,为师派人传话,让你把罚抄送来,你又在哪?”
周愿羞得一头扎到安陵衣摆上,认命的说:“师父不必再问了,您找不到我的时候我都在茅房……”“当真是好得很啊!”
安陵声音倏的一冷,侧身睨了周愿一眼,扬手抽回自己的袖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周愿手里紧攥的衣袖被抽走,再一听师父冷飕飕的话,吓了一跳。
他猛地跳起来往前一扑,抱着师傅的腿嗷嗷哭。
泪流了,鼻涕也窜出来了,边哭边急道。
“师父师父!
不要走,我抄!
我错了!
别走!
阿愿错了!
阿愿认罚,阿愿抄书!
师父别走!”
周愿哭的忘我,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蹭了安陵衣服上大片的眼泪鼻涕。
安陵喜洁,虽算不上洁癖,却也受不了衣服上蹭的满是鼻涕。
当即沉下脸来,原本就没啥暖和气的人,更是跟个人形冰块似的散发着冷意,显得整个人阴森森的像是地府故事里的玉面阎罗。
“周!
愿!”
周愿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松开师父。
抬起头,眨巴下还带着泪珠的眼睫,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师父你怎么了?”
“周愿!
新学的《论语》!
给我抄五遍!!!”
那张俊美的脸庞,一张嘴,竟是能说出如此冷酷的话语。
“啊啊啊!!
不要啊!
师父!”
外面屋顶上的鸟儿似是受不了孩子震耳欲聋的惨叫,纷纷震动着翅膀哗啦啦飞走了。
屋里的周愿捧着被师父脱下来的外衣,呆愣的跪坐在地板上,斜着头望着窗外西处飞腾叽叽喳喳的鸟。
鸟儿如何能懂他的痛苦呢?
毕竟也没有人会给一只鸟塞支笔逼着它抄《千字文》和《论语》。